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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花板的上空仍然传来持续的低音，仿佛蝴蝶振动翅膀。
窗外传来夏蝉的鸣叫，但是苏必利尔街以前从来没有过蝉。是别的什么东西，蒂姆琢磨着，是什么？
楼上传来一下重重的关门声。两双鞋踏出的脚步声从楼顶传来。
“儿子、兼继承人上台，由忠诚伙伴、兼小坏蛋跟班陪同。”
蒂姆朝楼梯口看去，随着脚步声接近，露出一条宽宽大大口袋装牛仔裤，另一条也是一样的风格。又露出了一只手，顺着扶栏滑动下来，另一只手躲在阴影里。松垮垮的黄色袖子，接着露出松垮垮的海军蓝。接着，马克？安德西的脸孔进入了蒂姆的视野，浓眉，颧骨，嘴唇；走在马克身后的是金波？蒙纳汉，他的圆脸蛋也露出来了，仿佛努力做出中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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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母亲3（4）
马克的眼睛始终朝下，留神着阶梯，直到他走到了底，又走了两步，才抬起眼睛撞上了蒂姆的眼神。在那双眼睛里，蒂姆看出了复杂的表情，交杂了好奇、愤怒和神秘。这个男孩正在隐瞒什么，不想让父亲知道，并且还会继续隐瞒下去；蒂姆想知道假如能和马克进行一次私谈，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金波似乎没什么可以遮掩的秘密，他发现了蒂姆之后，始终盯着他看。
“看这儿，那是蒂姆伯父，”菲利普说：“蒂姆——你认识马克，那是他的最好的哥们金波？蒙纳汉。”
两个男孩终于露出了青春期早期的神态，拖着脚步蹭过来，含含糊糊地打招呼。蒂姆没有说话，却递给兄弟一个责怪的眼神，现在两个孩子都感到被侵犯污辱了，或是起码被大人嘲笑了，这将意味着需要花更多时间让马克袒露心扉。
关于他妈妈自杀的事情，他比菲利普知道更多内幕，蒂姆这样想。男孩又瞥了蒂姆一眼，蒂姆一下子看出封锁在眼底的某些信息，但又立刻被隐藏起来了。
“你是不是觉得这小子挺眼熟啊，蒂姆？”菲利普问他。
“是，没错。”蒂姆回答：“马克，今儿早上我在普福尔茨海姆酒店的窗口看到你了。你和你的朋友正朝杰斐逊大街走去，那儿有一个电影片场。你在那儿待了很久吗？”
马克的眼神突然变得机警起来，似乎被什么事儿惊住了。金波则张了张嘴巴，又闭上了。
“就一小会儿。”马克回答：“他们一遍又一遍重复相同的事儿。你的房间正对着大街吗？”
“我不是看到你了吗？”
马克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却又消失得太快，也就不成其为一个“微笑”。他走向过道，拉了拉金波的袖口。
“你们不在家待会儿吗”菲利普问。
马克点点头，眼睛朝下看着自己磨旧了的球鞋，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我们马上就回来。”便想抬腿离开。
“可是你到底要去哪里？”菲利普追问：“差不多只有一小时了，我们必须去葬礼公司。”
“嗯，是，别担心。”马克的眼睛从父亲身上很快游移到了前厅，再转过来看着父亲说：“我们只是出去逛逛。”
蒂姆看得出来，他正在紧张的骚动之中。马克犹如一部已经发动的引擎，而他却要倾尽全力阻止爆发。马克的身体就想和早上那样、在杰斐逊大街上表现的一样：要挥动双臂，要双脚弹跳不定。在他的父亲面前，这些夸张的身体语言必须被压制下去，只能限于最小程度的活动。痛苦和不幸潜藏在他的内心，这股能量犹如毒品和迷药一般。蒂姆曾经见识过一些人不管不顾地任由毒品来控制自己的生命，仿佛他们能够超速行驶。男孩为了能走出那扇门而在煎熬之中，很快，金波就不得不忍受更高压力的责骂。蒂姆希望金波还能够承担得起；不管马克脑子里正在想什么，都几乎是不计后果的，接近疯狂。
“我讨厌这种模棱两可的托词。”菲利普说：“什么叫‘出去逛逛’？是去哪里？”
马克叹气了，“出去就是出去，爸爸。老是坐在我房间里我们都闷坏了，现在我们想走出门去，围着小区走走，或是别的什么地方。”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儿。”金波也帮腔，视线却集中在菲利普头顶上空的某个点，“围着小区走走。”
“好吧，围着小区走走。”菲利普说：“可是得在七点差一刻之前就给我回来。或者更早一点。我不是在开玩笑，马克。”
“我也没有开玩笑！”马克喊叫起来：“我只是出去走走，我不是要逃跑！”
他的脸涨上了血色。菲利普后退了一步，在胸前摇晃着双手。
马克看着蒂姆，看了一会儿，那张英俊的脸庞陷入由挫败感和蔑视混和后的表情。蒂姆打心眼里为这孩子感到悲伤。
马克转身就走，狠狠地关上门，走了。带着金波走了。纱窗门在他们身后慢悠悠地合上。
“仁慈的上帝啊！”菲利普看着前门，说道：“他竟然冲我发脾气，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子。”
“他总得对什么人发发脾气。”蒂姆说。
“我知道他应该对谁大喊大叫。她不是把自己杀了三次吗？不是吗？”
蒂姆下意识地点点头，这并不代表什么。他走向了大大的前窗。马克和金波正沿着街道朝北走，就好像早上他们走向杰斐逊大街时那样，马克对着自己的朋友，飞快地说着什么，双手神经质地晃动着。他的脸上还留着那激动的绯红色。
“你在看他们？”
“对。”
“他们在干什么？”
“菲利普，我想他们就是在沿着小区马路散步。”
“你觉得马克是不是看起来特别紧张？”
“有一点吧，是的。”
“都是因为要去丧葬机构探视。只要这些事情过去，他就能回到正常状态了。”菲利普这样说。
蒂姆不再表态。他怀疑菲利普口中所言“正常状态”其实对他的亲生儿子而言，是个毫无意义的概念。
无论何时，只要有可能，蒂姆？安德西总喜欢租用林肯的城镇轿车，现在街面上就停放着这种拥有宽敞空间的加长车，为此增加的“附加费用”似乎也物有所值。七点差一刻，两个男孩散着步走了回来，很准时。蒂姆自告奋勇，想驾车带着所有人开上高地林荫大道。他们站在暑气中的街道旁。菲利普带着嫌恶的表情，打量这辆又长又黑的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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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母亲3（5）
“你从来都不能克制炫耀之心，是不是？”
“菲利普，我觉得这辆车不会让大家感觉挤在一个罐头里。”
“行了，老爸。”马克插嘴说道，他观赏这辆车，仿佛很想拥抱亲吻它。
“绝对不行！坐在这辆车里，我会感到自己在冒充什么人，不是我自己。蒂姆，我很欢迎你开车跟着我，我们就坐我那辆沃尔沃，你不要感到自己被排斥了就好。”
菲利普的沃尔沃客货两用车足有二十年车龄，颜色酷似锈叶，就停在路边十码开外，毫不起眼，像头忍辱负重好脾气的骡子。
“阿方索，您就先请吧。”蒂姆说着，听到马克被逗得笑出声来，他为此很高兴。
卓特丧葬公司占据了高地林荫大道旁的小山顶。四个年轻人和一个中年人走下了锈黄色的沃尔沃，仰望山顶，深感这座英式乡村小屋非常庄严豪华。石墙上有长方形的窗框，侧面还有一个圆形小塔楼，最嘈杂的声音不过是服务人员的低声交谈、纪念册被翻阅而发出簌簌轻响，再有便是偶尔的低泣。马克和金波走在最后面，跟着这一小群人走向这栋壮观的建筑物。
一个面色疲倦、谢顶的男人朝他们挥手，示意他们走过安静的门廊，有一扇门上写着“安静，会客厅”的标志牌。门边站立着一块乳白色指示牌：
南希？K？安德西女士
受爱戴的妻子和母亲
探访时间：6：00…7：00pm
就在这肃静的会客厅里，陈放着一口闪亮黄铜包裹的棺材，里面是南希的遗体。棺材的上半部打开了一边，就好像出租车门。棺材内部用柔软的乳白色布饰包裹，南希平静而空无表情的脸庞露出来，还能看到交叠而放的手，露出来的皮肤都被刷上一层淡淡的粉红色，极不真实。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