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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问:“生姜头去哪了?”积极奇怪地盯着我:“不是和你们一起去找上进了吗?”
“没有,他根本没去!”
积极也愣住了,想了想说:“或许躲什么地方看书去了吧……”
我脑子里猛地闪过一个疑窦,忙问:“你刚才说,这本书是摊开着放在床上的?”
积极点头:“是啊,怎么了?”
我猛地一拍手:“糟了!”
积极不解:“怎么了?怎么糟了?”
我想象着可怕的事情,心绪已是翻江倒海。
姜汝明说过,《钢铁》是他的第一本书,纪念意义很重,因此他到哪都带在身边,生怕弄丢了。平时候,他翻看完这本书后,都会小心翼翼地放回背包里,生怕被人损坏了。有一回余志想借,他死活都不肯。可是,今早他却把如此看重的一本书,随意地翻开来扔在床上,就不见了!
我压抑的声音终于脱口而出:“生姜头……不会没了吧?”
积极神情一僵,我说:“平时候不出工,他都一直呆在屋里看书,今天他又没去找上进,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我俩坐不住了,我的肚子也不疼了,赶紧奔出去找姜汝明。把村子找了一通,却没有发现他人在哪儿。我赶紧把这个事情告诉了队长,他连午饭都顾不上吃了,发动村里人四处寻找,可还是没有找到。眼见天快黑了,生姜头还没被找到,也没有自己回来,我心里的阴霾越凝越重。
我站在村口,望着长生山,忽然觉得这山比往日灰暗了许多。我的脑海里闪过昨晚总结出来的一人失踪一人死亡的规律,心开始越沉越深。王二爷的死对应石旭的失踪,黄伯的死对应余志的消失,黄瘸子的死对应上进的不见,而今早孙老汉刚刚死了,那么按照规律,咱们进来插队的知青中,又将有一个人消失……
我微微张开嘴,想呼吸,可却感觉一股凉意顺喉而下,蜿蜒辗转,直入心肺……
七、日记
天完全黑尽之后,还是没有姜汝明的踪影,我们基本可以确信,他是真的失踪了。和另外三个人相比,他的失踪却是如此干脆和彻底。石旭是在我们六个人的眼皮底下,余志是在积极的“跟踪”之下,上进则是在我和积极的背后,可这回,姜汝明却是没有一个人瞧见,莫名其妙地就人间蒸发了。
晚上回到屋里,诺大的房间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有些冷清。我们颓然地坐在铺盖上,心里一阵阵地发寒,悲伤的情绪逐渐被彻头彻尾的恐慌所替代。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好端端的七个人,却接连消失了四个,他们此刻是死是活、身在何处,我们竟连一点头绪都没有。我实在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更加不知道我们三个人之中,谁会成为下一个倒霉鬼?
积极突然站了起来:“妈的,我呆不下去了!”我和张梅抬起头望着他。“我不想等死,咱们走吧,离开这鬼地方!”他握着拳头,胸口快速地起伏。
我摇摇头:“上进还没找到,咱们不能一走了之。”积极反驳:“你觉得他还能活吗?他和瘸子哥对号入座,和石旭他们一样,肯定找不到了!”我还是摇头:“你别这么激动,总会有办法的……”“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你俩不走,我一个人走!”说着就开始动手收拾东西。
我拦住他,扭头问张梅:“梅子,你有什么打算?说出来听听。”
张梅踟蹰地说:“我觉得……我觉得咱们还是走吧……”积极挣开我的手,横我一眼,继续收拾东西。
“可是咱们就这样走,不怕那个诅咒应验吗?”
“管它的,左右是个死,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积极一说完,就扭头招呼张梅回房去收拾东西。
到了这一步,我知道是劝不住了,只好答应下来:“就算走,也不能这样走,先把东西放下。”我心里也知道,离开这里,算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上选之策,只是我多少有些放不下上进。
积极奇怪地看着我:“那怎么走?”
“就算走,好歹也要知会队长他们一声,人家照顾了咱们一个月,总得先跟人家说了再走。”
张梅赞同我的想法:“待会儿我去跟队长说,只是……上进他们……”
我摇头叹气:“积极的话是对的,他们八成活不成了,咱们这样找下去,多半也是白费力气,说不定还会遭遇危险。”
“那他们的东西呢?要不要一起带走?”
我捡起姜汝明的书翻了翻,扔回原地,回答张梅的话:“就留在这儿吧,他们人都留在了这里,就让东西也跟着他们。”
张梅点点头,准备出去跟队长说这事,我拉上积极:“一起去。”
队长听我们说了想法,极力想挽留我们,我们执意推脱,他见留不住,也就不再劝,叫我们今晚安心地休息,他叫大娘给我们准备路上吃的东西。
我看着队长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队长真是个好人,可惜了……”我们三人走回房里,开始认真地收拾东西。
第二天一早,村里人都来送我们,临别时,队长给我们倒了三碗酒,好像古人以酒作别一般。我们三人一饮而尽。虽然进来时是七个,走时只剩三个,但我心里一点也不怨恨这个村子,反倒有些不舍,心里酸乎乎的。
队长叫我们放心地走,出去之后直接回家,不用去公社打招呼。他说等我们走后,隔天他亲自去公社说明情况,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公社的人就算不干,也没半点辙。
张梅特意去跟王婆婆道别,说了些保重身子的话。
我们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挥手作别,一直到转过了一个大弯,再也看不见站在村口的村民们了。
一离开巫村,积极立马显得很轻松,连日的异遇已让他的神经有些承受不住了,他终于可以放开了地手舞足蹈,偶尔还扯下一些花草,望望碧蓝的天空,不多会儿竟敞开嗓子唱起来,是那时在我们年轻人中最流行的《我们走在大路上》。
积极的嗓音真像是鬼哭狼嚎,我和张梅听得哈哈大笑,张梅笑着笑着就跟着唱了起来,我也敞开嗓子加入其中。
这一轮歌唱完,灰色的情绪扫掉了大半,天空也变得格外的蓝,野花嗅起来也格外的香,积极还在不停地唱歌,忘词了就自己加滥调调乱唱。
极度的悲伤之后,这样的一轮发泄显得如此恰如其分。积极没唱几首,因太过卖力,嗓子发哑了。我先是笑出了眼泪,紧接着眼泪就真的止不住地哗哗地流,我还以为是太过高兴,过了会儿才发现是心在振颤。我扭头,张梅也在哭,是真哭。积极嗓子哑了就低呜着哼。劫后之余,上进他们四个人老是在我的脑海中闪现,我想回去之后该怎么向他们的父母交代啊……
或哭或笑了一阵,我们都安静下来,各自想着心事,一路无言。
这样走了半个多小时,离村子应该有十多里地了,积极突然“咦”了一声,弯腰从侧旁的草丛里捡起了一个白色的东西,惊讶地说:“啊!这不是……”他闭口不言,把那东西递到我和张梅的眼前。
我一惊:这不是姜汝明的日记本吗?
白册子的封面有点灰旧,右下角有一块黑黑的墨迹,我记得那是年前我不小心打翻墨盒弄上去的,当时还连带把姜汝明的新布鞋给弄脏了,为此还特意请他吃了顿饭以示赔罪。这本册子就是姜汝明用了半年多的日记本。我惊讶不已: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积极突然恍然大叫:“妈的生姜头,原来自己一个人跑了!害得咱们担了大半天的心!”
我心里一动:难道姜汝明真是一个人悄悄地走了,这日记本是他不小心掉在路上的?但心里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可至于为什么,却是难以说清道明。我想他连那本《钢铁》都没带走,应该不是独自一人偷偷离开了。我看看张梅,她的脸色也有点犹疑不定。
“狗日的,我倒要看看他写了些什么?”积极把日记本翻开来。
这一翻正好翻到八月二十六日那天,即石旭在青河里失踪的那天,上面写着:
这一翻正好翻到八月二十六日那天,即石旭在青河里失踪的那天,上面写着:
“今天天气很好,可我心情很坏,因为游泳时,石旭淹死了,我们找了半天,也没能把他捞起来。李积极他们认定石旭是被淹死的,可我总感觉这事不光是眼睛看到的这么简单。怎么说呢?感觉像是书里写好的那样,所有的事情都事先安排好了,只等着按部就班地上演。另外,昨晚我半夜起夜,恰好撞见马队长往王婆婆家里走去,他摸着黑没点灯,他们到底要商议什么?这很令我费解。
李上进正在旁边喊话,叫我们一起去青河边散散心,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