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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老爷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涌上来了:莫非爹爹娘亲出事了!顾不上礼节,我忙抓住柳老爷的衣袖:“我爹爹娘亲他们、、、”
“他们目前尚不知下落,不过你爹爹曾托人捎信于我,要你就跟着我、、、和子焕。等他们安顿好了之后,自会来找你。”
我失魂落魄地松开了柳老爷的衣袖:爹爹娘亲他们在哪儿,为何不带我一起走?他们是否在怪我那晚丢下他们独自去逃命呢?我以后如何才能找到他们?
想到这里,我心酸不已,泪珠从颊上滚滚而落。此时的我,衣衫褴褛,蓬头散发,形容憔悴,真是落魄至极!这几天在寻觅吃食之时,我不知摔了多少跤,都没有掉泪。我本是个乐天知命的人,肉体上无论多么不堪我都能忍受,也可以笑脸应对。但是,我不能忍受被抛弃时的无助和孤独。爹爹娘亲,你们是否已抛弃我了?
想到以后还要日日面对柳大少那冷若冰霜的目光,我不禁悲从中来,哭得更厉害了。
柳老爷叹了一口气,终是不忍道:“你放心,我与你爹爹相交多年,他又是少、、、子焕的恩师,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我抽噎着说不出一句话。
他们纷纷地上了马,只留我一个人站在一匹枣红马旁。
柳老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马车:“江家丫头,你会不会骑马?”
我想起柳大少那冰冷疏离的眼神,心里不知为何有股莫名的酸楚:“我会骑马!”
碰撞
碰撞
果然万事还是莫要逞强的好。
我逞强的后果便是从那匹枣红马上摔了下来,虽然它已是这群马中个头最小,而且据说是最温驯的一匹。
我这一跤摔得不清,全身痛得象是散了架,半天还回不过神来。
不过,我倒是因祸得福。由于我成了伤员,便名正言顺地坐进了马车。
进了马车,我眼前一亮。车里的空间很大,靠窗有两张榻,上面还铺了软软的垫子,坐上去一定很舒服。车尾用木头做了一个类似橱柜的东西,那柜门紧闭,不知里面放了什么。靠左的窗边还设了一个小几,上面炮了一杯茶,隐隐地冒着热气。
天哪,这是什么架势,一点也不象在逃亡,倒象在自驾车旅游。柳大少可真会享受!
此刻,他正坐在左边的榻上,手中还拿着一卷书在看。他的手洁白修长,映在那卷书上,如同精雕细琢的美玉。哎,美人就是美人,连手都可以美成那样,真是没天理!
明知他不会看我,我仍是在离他很远的地方——靠门的左边榻上躺了下来。
马车很平稳,我舒服得都要哼哼了。没过一会儿,我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阳光从柳大少那边窗帘移到了我这边的窗帘,看来马车一直在往北走。
中途休息的时候,柳老爷上了车,递给柳大少和我一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我拿过一看,象是一块饼子,可它太厚了,我都不知道从何下口。这就是古人居家旅行的必备干粮吗,也太简单粗糙了吧。我有点怀念徐福记饼干,娃哈哈八宝粥,简四毛熟食、、、就算是一包方便面也可以呀!
哎,既已入此世便只有随此俗了!我再次打量了一下这块象巧克力一样颜色的大饼子,但愿它能有巧克力那么可口,然后凑近嘴巴,一口咬了下去。哇,怎么这么硬,可怜了我这副刚换好的牙了!我抬头看了看柳大少,他已放下书,慢条斯理地也在咬饼子。他怎么吃东西也可以吃得这么好看!小小的一口咬下去,再细细的咀嚼,然后就近喝了一口香茗,那有滋有味的样子看着真让人羡慕。
莫非柳老爷藏私,把最好的饼子留给他吃了!我迟疑地看看我那块饼子,那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牙印。我再看了看他的饼子,没错呀,颜色和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柳大少斜睨了我一眼,这是几个时辰来他第一次看我,虽然是用斜的。他似是看透了我的想法,嘴角带上了一丝嘲讽。
我忙收回目光,也学着他的样子,小小地咬了一口,然后慢慢地嚼了起来。一股淡淡的麦香开始弥漫在我的唇齿之间,那味道那么醇香,带着、、、娘亲的味道!那是我斜倚在梨树下,娘亲拿来了新做好的小麦饼,放到我唇边的味道!
娘亲,我美丽可爱的娘亲,知不知道南南是多么地想你!
一股酸涩爬上我的鼻尖,我强抑制住自己的眼泪,抽了一下鼻子。不防刚咽下一口饼子,便呛着了。我咳嗽了起来,一眼瞟见几上的杯子,我抓住便喝光了里面的茶水。
“你——”
一个压抑而有又愤怒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抬眼一看,柳大少正竖了眉毛,怒瞪着我。
瞪什么瞪,小屁孩,不就喝了你一杯水吗?
柳老爷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丫头,这是子焕用过的杯子。”
我知道啊,柳同学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用他的杯子,可我偏不想让他开心,于是我说:“我知道,我不嫌弃。”
柳老爷象看怪物一样看了我一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而柳大少则是把眉头一皱,然后又恢复了他惯有的冷冷的样子。
哎,说来也奇怪,原本我是有着两世的记忆,应该表现得很稳重成熟的。可是可能这身子还未成熟,很多时候,我的表现仍然是个十岁孩子的样子。我喜欢争强好胜,在意别人对我的态度。起初摔跤的时候,我就半是有点装,半是有点赌气:既然你柳大少对我不理不睬,我就偏偏要出现在你的面前,看你能奈我何!而现在,我分明就是在耍无赖。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良久,柳老爷起身,走到柜子前,取出了另一个杯子。虽然马车里面的空间很大,可他身子肥胖,所以行动显得有些迟缓、笨拙。我瞪了柳大少一眼:没教养的小屁孩,也不知道尊敬老人,你自己欠一下身子不就可以拿到了吗!柳老爷呀柳老爷,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你这样宠着自己的孩子,焉知不是害了他呢!
于是,我决定现身说法,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教育教育他。我拉住正欲下马车的柳老爷,用无比谦恭的语气说:“柳老爷。您年纪大了,应该坐马车!”说罢还特意看了那正准备继续看书的柳大少一眼。
柳老爷胖胖的身子一滞,接着,我便听他说:“丫头,你还想从马上摔下来吗?”
我无语。而柳大少拿书的手似乎抖了一下,不过书遮住了他的脸,没看清他的表情。
麻石
麻石
我们一行人日夜兼程,终于在第十五天的日暮时分来到了一个叫麻石镇的地方。当然,“麻石镇”是柳老爷通过窗帘告知柳大少的。
我一直觉得这对父子很奇怪,柳老爷一行下来一直是骑马不坐马车,对柳大少谦和而有礼,不象父亲对儿子的态度。据我的认知,古代社会一直注重君臣父子之道,我怎么感觉这柳家父子相处时,似乎带了一股子臣对君的味道!难道,这柳大少是某位遗落在民间的王子?
当然,这话我只能烂在肚子里,而不敢说出来。
当车外传来人声鼎沸时,我的心也不禁雀跃起来。一路上,我们专挑小道赶路,几乎见不到人烟。面对我坐的又是一个闷葫芦,还是一个冷冰冰的闷葫芦,我没被憋死,也快给给冻死了。
我偷偷地拉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去:我们正在一条青石铺就的大街上,街旁店铺林立,有沽酒的,有摆杂货的,有卖绸缎的,也有开酒店的,竟然还有杂耍的,真是热闹无比。
在柳家村的时候,我们过的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生活。每逢月末,柳府的管家,也就是孟秋的爹爹,会带上几个仆人,赶着马车到几十里外的市集去采买一些东西回来。那时,村里的孩子会蜂拥而至,把自家捎带的东西取回去。当然有时也会凑去看看一些新鲜玩意儿:富人家洗澡用的香胰子,柳家老爷用的玉烟斗,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丫鬟婆子用的胭脂水粉、、、
不一会儿,车子拐进了一条幽静的小巷,而那喧闹声也如留声机的余唱,渐渐远去。
我惋惜地掩上帘子,然后不禁叹了一口气。
突然,马车似乎撞上了一块石头,往左颠簸了一下。我一没留神,往左摔过去。慌乱中我抓住了一样东西,才没有摔跤。
“放手!”一声闷喝在我耳边响起。
我后知后觉地抬头,正与柳大少的潋滟美目两两相对,我的鼻子也对着他的鼻子,而我的嘴巴,差一点就挨上了他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