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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几天,杜林甫按照上司的命令,主要搜捕冲出茂林包围圈的新四军将士。
“幸亏我们来得快,正好撞了个正着。”赵狗财邀功似的对杜林甫哈了一下腰。
杜林甫不理他,大步跨进屋内,鹰隼般的眼光扫过屋里的每个角落。几个便衣也立即跟着他跳进去,并用手枪对着屋里的各个地方,如临大敌。
“还有人呢?都藏在哪里?”杜林甫冷冷地问道。
“什么人?”陈德伦反问道。
“别装蒜了。我亲眼看见你带着几个新四军残兵败将跌跌撞撞地回村了。你还想抵赖?”赵狗财喷着唾沫星说。
“就我一个人。”陈德伦坐下来。
“给我搜!”杜林甫手一挥。
几个便衣立即持枪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但是,他们一无所获。
“哼,陈德伦,这次回来怎么灰溜溜的,连军装也不敢穿了?上次回来不是挺神气的吗?穿着新四军的灰皮子,还带了个鸟警卫……”赵狗财喋喋不休地挖苦着。
杜林甫走近墙边的小桌子,拿起一只碗,看了看,他发现碗边上有两个指印,里外各一个,随后又拿起几个碗,发现了同样的情况。这是新四军战士喝茶时留下的手指印。
“你还说就你一个人?你一个人用这么多碗?留下这么多手指印?”杜林甫把碗伸到陈德伦眼前。
陈德伦默不做声。
他不想作无谓的辩解或反抗,那样只能激怒敌人。他只想多拖延点时间,让同志们,还有自己聚少离多的儿子走得更远一点。
最坏的打算是,自己伺机向冲子南面逃跑,以吸引敌人,那是陈言等人行走的反方向。
“给我细细地搜,看看有没有什么地窖、大缸、大柜之类的。肯定有新四军。他们可能刚刚喝了茶。”杜林甫对手下布置完,又转向陈德伦,“快点说吧,你把他们藏在哪里了?说出来没你什么事,政府还会嘉奖你。”
“爸爸!”
突然从门口传来一声喜滋滋的童音!
屋里的人往门外望去,只见小红萍挎着半篮子馒头,斜着身子,眉开眼笑地走进屋子。因为出力和喜悦,小脸红彤彤的。
“爸爸,馒头买回来了。”她边走边说,“叔叔,吃馒头。”她用小手拿出一个馒头,递给身旁的杜林甫。
可是,当她将馒头塞到杜林甫手边的时候,她才发觉有些不对劲。“这些叔叔和刚才的叔叔不一样啊。刚才的叔叔衣裳又脏又破,脸色也不好。这些叔叔都穿得整齐,他们的脸上怎么有点……”就在小红萍疑惑不解的时候,陈德伦向她招招手:“红萍萍,到爸爸身边来。”
小红萍正要抬脚,只见杜林甫一把揽过小红萍:“乖,到叔叔身边来。”
小红萍吓得哇哇大哭。
“放开她!不许碰她!”陈德伦冲上来。
几个便衣立即扭住他的胳膊,卸了他腰间藏着的手枪。
杜林甫弯下腰,笑眯眯地对小红萍说:“乖,告诉叔叔,刚才来的人都藏到哪里去了?叔叔喜欢说真话的孩子。”
小红萍吓得直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再说,她也搞不明白,刚才的几个叔叔到哪里去了,这些人又怎么到了家里。
“放开孩子!有事跟我说!”陈德伦大声喊道。
“放心。我很喜欢小孩,我不会让她受一点伤害的。我们只需要新四军。”杜林甫将小红萍交给身后的一个便衣,“你还说没有新四军,就你一个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没有新四军,买这么多馒头干什么?说谎不好吧。是谎话总会被戳穿的。”杜林甫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你是城里人吧?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把馒头切成片,晒干了,留着春天吃,放在粥锅里。”陈德伦说,“赵狗财,你是村子里的人,你说是不是啊?”
这样的借口看上去无懈可击,可在此时,却显得很苍白,杜林甫和赵狗财根本不会相信。
“报告,都检查了,没有发现新四军。”一个便衣对杜林甫说。
杜林甫有点急躁了,他转过身,从便衣手中抱过小红萍,说道:“陈德伦,你赶紧说。说了,我就将这个小宝贝还给你;不说,你就再见不到她了。”
小红萍听懂了杜林甫的意思,哭得更凄惨了。
“你放了她!”陈德伦大叫。他见女儿异常恐惧,小肩膀哭得一颤一颤的,陈德伦心如刀绞。他只得安慰女儿:“乖,不要怕,不要怕!”可这样的话语在小红萍听来,却是那么的无力,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爸爸!救救我!”她撕心裂肺地喊道。
“放了她!”陈德伦听到女儿的呼喊,奋力向前,可是,他的胳膊被几个便衣扭住,没法挣脱。
“只要你说出新四军的下落……”杜林甫掌握了这张牌,心想陈德伦必然会开口。
“我就是新四军!你带我走吧!放了我女儿!”陈德伦说。
“杜队长,可能新四军已经跑了,我们赶紧追吧。”赵狗财建议。
“我不知道?!要你说?!”杜林甫把怨气出在赵狗财身上,随即对陈德伦说,“他们是不是跑了?跑到哪里去了?只要你说出来,一样放了你女儿。”
小红萍一听,又噺哑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看着爸爸。
陈德伦不忍再看女儿,他低着头,说:“我已经说过了。”
“你们共产党,为了造反,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了。”杜林甫使出撒手锏。
陈德伦哪有心思反驳。他看着女儿红红的眼睛、满脸的泪水,直觉得血一阵一阵往脑门上涌,但他动弹不了。他难过地低下头,几大颗泪珠滴落到地上,泥地上留下几个潮斑。
一个父亲,不能保护自己幼小的女儿,自己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他悲哀地想道。
“杜队长,如果你还有一点人性的话,就请你放了我女儿。我,要杀要剐,由你!”
“我剐你干什么?我不会剐你,我只要你说出新四军在哪里,”杜林甫说着掉过头,“你们两个饭桶,都站着干什么?还不到外面去看看新四军有可能往哪个方向逃跑了。娘希屁!”
两个便衣应声而去。
“或者,你宣布投诚,承认‘皖南事件’是新四军不听军令所致,同时宣布脱离共产党……”
“放了我女儿。”陈德伦悲哀地说。
“找笔来。”杜林甫听出了陈德伦心中的痛楚和动摇。
一个便衣在屋子里一阵乱翻,找出了陈言用的毛笔、墨汁、马粪纸。
“写吧。这个要求不高吧?写了就放了你女儿!”杜林甫把脸凑近小红萍,“哦,宝贝,你叫什么名字?哦,是叫红萍萍是吧?叫你爸爸写,写了你和爸爸都没事了,还有好东西吃、好看的衣服穿。”
“爸爸!快写!”小红萍哭喊着,“爸爸,我好怕啊!我怕死啊!”
小红萍的哭喊撕扯着陈德伦的神经。他真想走到桌前,抓起那支笔。他踟蹰着挪了半步。
可是,他的双脚像陷进了厚厚的泥沼,拔不出来,无法向前,无法后退,也无法站稳。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流了出来。
“爸爸!快写!快……”小红萍像要晕厥的样子。
“你写不写?给个痛快话!”杜林甫抱着小红萍催促道。
“我……不能……写。”陈德伦低低地说。
“好吧,我没有耐心了。我先把小宝贝带走。孔三、张大平,你们两个把他看好,再劝劝他。陈德伦,你想好了就写下来,然后叫他们两个告诉我,我就放了小宝贝。我在村祠堂吃饭,等你的消息。”
杜林甫说完,抱着小红萍出了大门。
女儿凄厉的叫声挖别着他的心。
“你们这帮畜生!禽兽!”
太阳落山了。
两个人影在陈德伦屋外飘忽了一下。
屋内,一个便衣说:“队长走了,他又不肯说,等队长来了就把他带走。你看着他,我去弄点吃的。”说着就要走。
“不行。我一个人……”
“怕死鬼!他的枪早就被缴了。他敢动,你手里的王八盒子是纸做的?”孔三说。
这话提醒了张大平。他把孔三拉到大门口,对他耳语道:“队长都没办法,我们有什么办法?不如把他结果了算了。”
“不行,万一队长追究起来怎么办?”
“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