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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在最后一次和她激烈争吵过后就都搬了出去,至此,她一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生活在那幢对她来说过于庞大、也过于不方便了的老房子里。
常常会看到她从二楼驼着背艰难地一步步挪下来去市场买菜,一个人穿过弄堂,煞有介事地对着路上不经意看到的某样东西盯上很久,然后继续往前走。秦奶奶的个子很小,背一驼就更显小,小小的个子花白的头发打边上经过,手里的篮子看上去比她的身体还大。
那么一大把年纪,这种样子让人看着心酸。
于是周围的邻居时不时会帮帮她,有时候给她买个菜,有时候帮她把屋里打扫打扫,也经常会招呼她到自己家里坐坐。久了,对她来说却成了种习惯。
常常会不请自到地在邻居家坐上很久,不管别人家是不是有事情或者不方便。碰上点点事情就找上门让人家帮忙,油盐酱醋则是能省就省,都是从别人家里要来的。如果有一阵子没人过来帮她做做饭打扫打扫房间,她会抱怨,抱怨人都没有同情心了,抱怨现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抱怨得很大声,连名字带姓,好似别人亏欠了她一般,这么一来二去,弄得后来周围邻居都有点怕了她。
人的同情心向来是不缺的,可如果一个人把它当成了你的某种义务,那你肯定就会因此而反感和回避。
后来可能周围人态度的明显让她自己也有了觉察,而老人家常常都是这样,依赖你的时候像个孩子,一旦感觉到不能再依赖你,会绝决得一下子斩断了同你所有得往来,近乎偏激得执拗,甚至有时候别人一些好心的行为,到头来看在她眼里也是种憎恶她的表示。于是干脆断绝和所有邻居的交往,连平时出门散心的习惯也改了,总是很早就起来匆匆在外面走上一圈,在别人家陆续起来的时候,她安静地回来了,也不同人打招呼,低着头自顾自吃力地一格一格爬上二楼她的房间,然后闭门不出。
而之所以我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平时对她观察多一些。以来两家离得近,时不时能透过床窥见她的踪影。
二来营业的关系,我起得也比别人早,所以总能看到她每天天蒙蒙亮驼着背慢腾腾走在马路边的身影。于是不知不觉就留意起了这个孤独的老人,因为她总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我的姥姥,有时候会同她打个招呼,在她走过我店的时候。偶尔,她也会给我个回应,更多的时候是头一低就走开了,就像每次逢年过节,我把狐狸做的新出炉的点心给她送去时她对我的那种表情。常常觉得她和姥姥真实有点相似的,倒不是说性格或样子,而是那种老年人特有的孩子气般的固执和自尊。
只是后来,渐渐连我也不太能看到她了。
不知道是身体原因还是别的什么,随着时间流逝,见到她的机会越来越少,直到最近几乎就没见过她出门。记得最近的一次在外面见到她,是今年大年初三的晚上,我路过附近菜市场,看到她正蹲在附近的弄堂边挑拣那些被丢掉的蔬菜。之后,基本就再没见老太太出过门。
有一阵子听街坊谈起她时都在猜,她会不会是病了?后来居委会的派人过去看了一次,回来后说人倒还好,虽然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不过大凡人上了这岁数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了,只要身子骨还结实,就没什么问题。只是好像该组织一次活动准备去老人家里帮忙清理一下,那位去看她的阿姨说,老人开门出来时房子里一股子的馊味,怕是很久都没有整理过了。
可是活动最终没搞成,因为去的人在门外就被拒绝了,这过程我在家里的窗台边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当时街道里的人婉转表达了他们的好意,秦奶奶似乎并不打算领情,只是在二楼的窗户前看着他们,也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直到这些人悻悻然离去。
隔着窗看过去她确实脸色很差,蜡黄蜡黄的,满是皱纹的皮肤上布满了黑漆漆的老人斑。背也驼得更加厉害,小山丘似的一座压在她身上,这样子别说走路,在我看来就是坐着躺着都觉得吃力。
想来,这也就是她最近足不出户的原因之一吧,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之后我的生活里发生了很多事——捡到了锁麒麟,遇到了铘,看到了许多原先我以为不太可能在这世界上出现的东西,撞上了很多至今想着都让我后怕的故事……让我暂时忘了一巷之隔的那位孤寡老人,也没去想那个孤独又疾病缠身的老人现在过得怎样。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在铘闯入我生活后接踵而来,于是旁的事,我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想去关心。
直到那一天一件看似平常的事情在我眼前发生,才让我重新惦记起了那个老人,而细想起来,之后那一系列奇怪的事,似乎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在不知不觉的状况下逐一发生。
那时候我正和狐狸忙着把坏掉的地板、墙壁和家具修补干净。
狐狸总喜欢一边修补着东西一边嘲笑我,仿佛我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总之在刘逸那件事上终归事被他抓到了把柄,我也没话好说,只是看他幸灾乐祸的得意样又总是难免火大,一顶“被鬼暗恋的女人”的大帽子在我头上压了足足有一个多礼拜,我不得不反唇相讥,送他顶“连个马子都泡不到的狐狸精”的帽子戴戴。
每每说到这个,狐狸就会甩着尾巴,把他两只不安分的爪子搭到我身上来,“小白,既然你除了鬼没有人想要,我这边又半个马子都泡不到,不如咱俩凑合凑合先?”
于是从第一天修补开始到工程完成,狐狸头上起码长了十来个包。
那天晚上,又是和狐狸吵吵闹闹中结束了客厅的修补工作。和往常相比特别的累,因为最近又是看店又是修东西又是准备考试,已经让我的体力严重透支。本想泡个澡提提神完了趁早再翻两页书,没想到才从浴缸里站起来两眼就一抹黑,然后耳朵里嗡嗡一阵持续不断的轰鸣。我想这回真的十累到人发虚了,有点害怕临考前会生什么病,想起阁楼上有姥姥存的西洋参,于是上楼准备拿几片含在嘴里吊吊精神。
阁楼原先是作为储藏室用的,铘来了之后就暂时住在这里,不过他除了换洗的衣服外几乎没有属于他的东西,连床也没有,只把原先放在阁楼中间的桌子朝边上移了移,腾出的地方随便铺了条席子,算是他的床铺。
我把席子卷起来放到一边,拖了张凳子过来站上去,然后把吊橱上的门拉开。
这吊橱可是姥姥的百宝箱,里面什么东西都有,那些陈年的信札、我婴儿时穿过的衣服,缝纫刺绣用的阵线盒子,还有一包包不知道过期了多少年的药片和打针药水。好容易在最里边挖出了那包洋参片,刚抽出来准备跳下凳子,不经意对着灯照了照,把我吓了一跳。
参片上都长绿毛了。
真诡异,这种干得跟木乃伊似的东西上居然也能长绿毛,可见它被姥姥存放得有多久。当下把它和那些没有的药片、药水包到了一起,朝凳子下一跳,正要转身下楼,冷不防目光扫到对面那栋楼,我一愣。
对面那栋黑灯瞎火的小洋楼上影影绰绰似乎站着个人。
一眼看过去不像是秦奶奶,因为秦奶奶驼背,而且个子没有那么高。背着光站在秦奶奶家二楼的晒台上,看轮廓应该是个挺年轻的女人。
难道是秦奶奶的女儿回来了?琢磨着我朝窗口靠了靠近,下意识想看得更仔细些,不了,刚就着路灯的光看清楚她身上那袭墨绿色的旗袍,她忽然头一回,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毫无防备间让我一个惊跳。她倒也没太大反应,只低头掏了支烟“啪”点燃,光亮的瞬间一张清秀的脸在我眼里闪了闪,细眉细眼小小的嘴,很古典,书卷气,一个标致得像从二三十年代香烟海报上跳下来的陌生女人。
没好意思再继续盯着别人看,我转身匆匆下了楼。
回到自己房间没开灯,我来开点窗帘再朝上看,却没再看到那个女人,那晒台上空落落的,风吹着几根吊绳微微地晃,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从这天夜里开始,我家阁楼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响动。
第一次听见那种声音是在当晚的半夜,正睡得迷糊呢,耳朵里忽然钻进来一些细碎地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头顶天花板上轻轻弹动,又有点像人的脚步声,咯噔咯噔在天花板上时断时续地响了一整夜,知道窗帘映出了鱼肚白,那声音才彻底消失。
起床后见到狐狸,我马上问他夜里有没有听到这种声音。
狐狸摇头,然后忙进忙出地搬着蒸笼。我就没再多问,想想也有可能是自己太疲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