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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是你?”认出来是谁的一瞬我呆了呆。
那人也怔了下,随即拉直了门从里头走出来,上上下下扫了我几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该说巧还是什么,这男人竟然是我在船上有过两面之缘的那个怪人。真没想到在我走投无路跑到这里来投宿的时候,居然会在这里又再次碰到他,倒还真有点他乡遇故友似的感慨:“我迷路了,刚好到这里来,顺便住上一晚。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么,”似乎迟疑了一下,他道:“我在度假。”
我当然知道他在度假,他在船上时就说起过了,可是度假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呢,这里又不是什么旅游区。不过萍水相逢,也不好意思多问,于是笑了笑朝后退开,我指指身后的306:“刚才跑错房间了,我回去啦,要洗个澡,身上都湿透了。”
“这是你的?”他却似乎并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一双眼望着跟在我边上的铘,他问。
“是我的,我的狗。”
“狗。”他朝我看了一眼:“是么。”
我点点头。
“对了,”随后听见他又说了一句:“那本书,我等会儿还给你。”
这当口铘突然不知怎的烦躁了起来。一边在我身边来回地转动一边用爪子刨着地,嘴里还不时发出些奇怪的声音,这声音可不像只狗。我不知道那男人有没有听见,于是赶紧道:“不用了,你看吧,我看得都能背出来了。”
一边说一边拖着铘朝306走,我有点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做出什么让我没办法控制的事情,就像以前他经常会突然做的那种。所以没等那男人回答,我开了门就朝房间里冲。
直到进屋把门关上,铘重新又安静了下来,一声不吭匐到地上,像只乖巧的小狗。
“你怎么啦?”端详了一阵我问他,他朝我眨了眨那双紫葡萄似的眼,没吱声。
洗完澡,老板娘的衣服还没有拿过来,我想这正好,因为自己是带了衣服的,本来就不想麻烦别人,于是穿好衣服我跑下楼,想去看看楼下小卖部有卖什么吃的,也正好顺便跟那女人说一声我衣服换好了,免得人白跑一趟。
可是楼下一个人也没有。
门和窗都关掉了,服务台的灯也是,整个一楼只有小卖部还亮着一角灯,不过里面没有服务员。我没想到这地方这么早就关门的,现在还不到9点,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么偏僻的地方不打佯开着也是白开,还不如早点去休息。于是又在周围转了一圈,看看确实是不可能找到人了,我到服务台拿了只热水瓶准备去地下室打点水回楼上泡面。
刚到楼梯口忽然听见下面隐隐传来点声音,听上去好像是谁在洗衣服,偶尔还夹着几句说话声。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回去休息了,还有人在这种时候洗东西。琢磨着跑下楼径自进了水房,可没想到水房里一个人都没有。
再仔细听,那些洗东西和说话的声音是从隔壁房间里传过来的,可能是都在另一间水房吧,总之也不关我啥事。
忽然听见水房外有脚步声响起,很沉,好像在拖着什么东西。片刻听见隔壁有人道:“来啦,太多了,那丫头才一个。”
“都看到了,我有什么办法。”
“先放在边上吧。”说这句话的是老板娘,我听得出她的声音,原来她也在这里洗衣服,“帮我,太重了。”
一边听着水瓶里的水满了出来,我差点被烫到了手指头,赶紧关上笼头走出水房。正准备回楼上去,听见身后哗哗的水声忍不住又回头朝后面看了一眼。
就在我出来的那间水房隔壁,那间房的门虚掩着,离我也就几步远。里面灯开得很亮,人影憧憧,隐隐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随着热气从门里头飘了出来,味道腥得让我一阵恶心。我寻思着他们这是在洗什么啊,鱼?边琢磨边走过去把门推开朝里看了一眼,这一看,冷不丁让我全身一个激灵。
水房里挤着好些人,有老板娘,有小卖部的店员,有楼梯口碰到过的清洁工,还有几个似乎是住在店里的客人。他们全都跪在一只大塑料盆边用力撮洗着,就像很平常的邻里间聚在一起洗衣服。
但那些被他们搓洗着的东西是人。
死人。
一具具僵硬的尸体并排放在地上,有的还算完整,有的已经高度腐烂,被里面高温的蒸汽一熏,那种浓烈的酸腐味混着肥皂粉香从里头一股脑地散了出来,刺激得我差点一阵干呕。费了半天劲把那种恶心感压了下来,我强迫自己继续朝里看,我想看看那些人洗这些死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忽然看到一身红衣的老板娘在塑料盆边站了起来,似乎在小心扯着什么。半天透过那些弥漫的蒸汽我才看清楚,那被她很细心拉扯着的东西是件裹在尸体上的衣服,衣服本来看上去是暗褐色的,和盆子里那具尸体的颜色一样,被水一泡显出了一种血似的红,红得就像那身上那套艳丽的裙子。
“小心点,”然后听见她道:“不然等下她穿就坏了。”
穿,她说这衣服给谁穿?
我看着她那道美丽的背影,只觉得脖子后麻痒痒一阵悚然。
“好,再用点力。”手抬高,那衣服本来和尸体上的肉都黏在一起了,被热水一泡散了开来,被她的手轻轻一拎就脱落了下来,老板娘将它团成一团丢到水里,然后把那具尸体捞了出来,朝边上一丢。
尸体的头被震得朝我这边歪了一歪,我只觉得自己心脏狠跳了一下。
那具尸体虽然已经腐烂得有点变形了,但还是不难辨认出来,它那张脸和老板娘那张雪白明媚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拿我的衣服给她穿。”又一具尸体被拖进了塑料盆,里头有人嘀咕。
“拿我的!”随即又有人道。
“我的!”
我没再敢继续往下听。
轻轻关上门急急忙忙冲出地下室,脑子里乱得跟团麻似的。几步飞快奔上楼跑回自己房间锁上门,铘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迅速从地板上跳起来,凑近我朝我身上嗅了嗅。我一把把他推开趴到地上去拖床底下的行李箱。
箱子刚刚抽出,门外忽然一阵脚步声从楼梯口方向传了过来。
咯哒……咯哒……咯哒……
女人高跟鞋的声音。
我呼吸一窒。丢开箱子凑到房门上仔细听,没听见脚步声,却被门上一阵敲响差点惊掉半条魂:“宝珠,开开门,我给你送衣服来了。”门外那人道。我听出来是老板娘的声音。
一下子慌神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地上的箱子和边上眨巴着眼睛朝我看的铘,只觉得额头上的汗泉水似的涌了出来,我紧贴着门一声不吭。
“宝珠?开开门,我给你送衣服来了。”门外的拍门声再次响起,声音比刚才重了点。
“是吗,”稳了稳呼吸,我强迫自己用最冷静的声音对着门开口:“不用了老板娘,我有衣服。”
“有衣服了?”门外的声音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即再没有任何声音。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呼吸声,我不知道那女人到底是走了还是仍然在门口站着,贴着门板努力辨别外面的动静,这时门把突然卡啷声轻响,朝里一震。
等我意识到不好,想去把它拧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扇原本被我锁住的门咔的声打开,一张笑吟吟的脸从外面钻了进来:“宝珠,来,穿穿看。”
“不用了!”我使劲用手递出门,这动作显然让她有点诧异:“怎么了,宝珠?”
我朝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我衣服已经换好了,谢谢你啦老板娘。”
“哦,这样啊……”她看上去有点失望。不过没再多说什么,只朝后退了退:“那我走了,有什么需要跟服务台说一声。”
“好的。”
“早点休息。”
“好的。”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我总算长出了一口气,回过神发觉自己手抖得厉害,边上铘歪着头看着我,有点莫名。
我突然万分希望他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又等了半晌,没听见外面再传来脚步声,我拎起行李箱轻轻走出门,经过对面309的时候停了停,我朝门上急急地拍了几下,不敢很用力,怕引起这附近某些不好东西的警觉。
片刻门开,里头的男人走了出来,见到我的样子他微微一愣:“你怎么了?”
我忙把他推进屋迅速关上门:“快点收拾行李,我们得离开这里。”
“离开?为什么?”
“这里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我朝他看了一眼。寻思着该怎么样说才能不让他把我当成一个疯子,又能对我的话起到足够的警惕,这时猛听见门外又传来了阵脚步声,这次好像不止一个人。
“这是家黑店,他们在店里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