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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陈致远一时想不起,这是那位诗人留下的令人心碎的绝唱。
所谓的紧急会议结束后,张义安和王士琦拒绝了胡景翼的刻意挽留,又义无反顾地去了前线。
三女河就在眼前。不料随着突然而来的一声枪响,归心似箭率先拍马登上西岸的张义安在向后仰了一下后,接着又翻身落马。吃惊中王士琦等急忙下马去搀扶时,陈致远却一眼发现对岸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又在向他瞄准。说时慢那时快陈致远只一甩右手,枪响处,那个罪恶的枪口连同它的主人,已应声滚进了三女河。
三个人急忙扶起了倒在血泊中的张义安。张了张嘴,张义安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挣扎中他抬手向西安方向指了指,随即身子一软,头也歪倒在一边。
壮志未酬,死不瞑目!为了革命,这个曾一度使陈树藩闻风丧胆的关中汉子,将自己的一腔热血洒在了三女河畔。时年仅二十九岁。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草木明年将再次复苏。这个年轻的生命,他还能再次复苏么?
烈士的鲜血,染红了灾难深重的黄土地。巍巍秦岭在为他默哀,滔滔渭水在为他壮行,悠悠的三女河,在为他饮泣。。。。。。
龙城飞将今何在,秦人怀念张义安
第十八章陈致远投笔从戎 柳
奉段祺瑞之命助陈为虐,奉系军阀许兰洲部,直系军阀张锡元部,先后开进了陕西。张义安的阵亡,使靖国军锐气受挫,孤掌难鸣,王士奇只得退回了渭北。渭水南北三峪河东西的大片土地,也得而复失。以泾水为界,敌我双方又成对峙之势。
佘有志已有好几个月没有回南河镇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向不愿当官的陈德润,却屡屡被人硬请着“出山”当了官,而且第一次就是个七品知事,接着又是全省的戒烟督办,据说是从六品。自己整天谋思着想弄个一官半职,结果银子倒是花了不少,却才弄了个既没品级,也不入流的乡约。好在虽没品级也不入流,却多少还有些实权。凭这点实权,佘有志的确还在南河镇一带威风过一阵子。
原打算先这样将就着以待天时,没想到窝还没暖热,天却像川剧里的脸谱说变就变,又像关中人烙锅盔的鏊子说翻就翻,结果是鸡飞了蛋也打了。这次有幸结识了督军陈树藩的小舅子钱少爷,只说是时来了运也转了,自己却财迷心窍一时大意,竟稀里糊涂地在《自首书》上签了名。多亏钱少爷偷梁换柱,把自己的大名从《自首书》挪到了《劝进书》,自己这才大难不死,还有了进北京当官的希望。谁知人在倒霉的时候,连喝凉水都塞牙,关键时刻,袁大头不争气给死了,杀了一辈子人的陆屠夫,后来却被别人杀了,自己自然又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好在陈树藩还在,还没死,眼下还是陕西的土皇上。钱少爷也答应给自己弄个七品知事当当,做梦都想着当官的佘有志,正拭目以待。()
苦命的多儿,已经有五六天滴水未进了。她浑身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腿像两根烧火棍,手像一对鸡爪子,凹下的两腮和深陷双眼使脑袋形同骷髅,样子看起来十分恐怖。心口痛不再是阵发而变为持续,痛起来多儿连呻唤的力气,几乎都没有了。除了日夜陪护的柳叶、余儿跟明儿,以及经常前来探望的菊儿和孙兰玉外,谁也无法把眼前这个令人恐怖的多儿,跟当年那个令人瞩目的多儿联系在一起。
久病床前无孝子。已经辍学的佘大花,开始还能守在多儿的跟前,并不断地抹着眼泪给她端汤、喂饭、送水火。后来见多儿已汤水难进,既不拉也不尿,她索性大撒手不管了。多儿在家里要死要活的,佘大花却跟郭德玉在外面风流快活,常常是夜不归宿。佘大勇则借口生意忙,整天呆在烟馆里吞云吐雾更不闪面。气得柳叶只要一背过明儿,便借秦腔《起解》中苏三的一句台词,骂佘家是洪洞县没一个好人全是一窝子贼寇。
见佘大花与佘大勇指望不住,余儿、明儿跟柳叶只好轮流地陪护着多儿。菊儿和孙兰玉隔三差五地前来探望,并陪柳叶、余儿跟明儿一块守护着多儿。老神仙跟戴维只能配些止痛的药,来缓解一下多儿的痛苦。
这天早上,菊儿又约孙兰玉一块来看多儿。已多日水米不沾的多儿,竟意外地想喝点拌汤。余儿很快就给她拌了大半碗拌汤端了过来。虽然咽得有些艰难,多儿却竟将大半碗都喝了下去,并例外的没有呕吐,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她感激地对孙兰玉跟菊儿说:“这。。。。。。这一阵子,给。。。。。。给你俩添。。。。。。添了不。。。。。。不少的麻。。。。。。麻烦,也不知咋。。。。。。咋样才。。。。。。才能报。。。。。。报答你们?”孙兰玉安慰她说:“人又不是铁打的,谁也难保没个头痛脑热。还是好好将息自己的身子,快再别说那些生分话了。”菊儿虽没说话,却在一边不住点头附和着孙兰玉。转过头多儿又对余儿说:“姐。。。。。。姐这身子骨不。。。。。。不争气,咱妈她。。。。。。她上了年。。。。。。年纪,你。。。。。。你就替。。。。。。替姐多。。。。。。多操些心,多。。。。。。多劳些神,啊——”余儿说:“姐你放心,这我知道。”喘息了一会后,多儿又拉住明儿的手说:“咱。。。。。。咱俩姑。。。。。。姑嫂一场,嫂子有。。。。。。有啥不。。。。。。不到的地方,你。。。。。。你就多。。。。。。多担待些。”明儿说:“我的好嫂子,多担待的应该是你,不是我。是我们佘家对不住你。”又歇息了好一阵子后,多儿这才又拉住柳叶的手说:“妈,您老人家上。。。。。。上了年纪,自。。。。。。自己多。。。。。。多保重。”柳叶闻言,眼泪竟刷地一下流了下来。背过身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轻轻地点了点头。为了使她们母女能说会心里话,孙兰玉对菊儿跟明儿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后随便找了个借口,便跟着孙兰玉退了出去。
刚才的话,多儿此前曾不止一次地对她们说过。毕竟年轻,明儿并没有觉察到多儿今天所说的话,跟以往有所不同。她似乎还看到了一线转机,于是轻松地对菊儿跟孙兰玉说:“我嫂子她今天,好像比前两天好多了。”孙兰玉却心情沉重地摇着头说:“好我的瓜妹子些!这叫‘回光返照’,不是啥好兆头。”明儿儿吃惊地说:“回光返照,啥叫回光返照?”菊儿眼泪巴巴地说:“没见棉油灯在油熬尽的时候,反而会突然亮一下么?多儿刚才的话,似乎在跟我们诀别。”不觉心里一沉,明儿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柳叶的心里再明白不过。那个可怕的时刻,终于不可避免地、一步一步地逼近了。一边跟多儿说着话,她一边帮余儿用热水给多儿擦洗着身子。厨房里,孙兰玉跟菊儿、明儿正忙活着,却一眼瞅见子明兄弟赶了过来,于是忙拦住两人说:“快,快寻凳子跟床板。多儿怕是不。。。。。。”话还没落点,孙兰玉却被屋里传来的惊叫声给打断了。当众人急忙赶到时,多儿已经奄奄一息,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了。
“多儿!多儿。。。。。。”
“姐姐!姐姐。。。。。。”
“嫂子!嫂子。。。。。。”围在炕前,柳叶、余儿、明儿、菊儿跟孙兰玉异口同声地呼唤着,呼唤着多儿。明知道已不可能,她们却还在努力着,努力着想从奈何桥头,将多儿唤回来。
多儿却毫无反应。若不是孙兰玉用眼色制止,余儿跟明儿怕是早哭出了声。她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眼睁睁地、又无可奈何地看多儿。目送着多儿走完了她人生旅途的最后的几步,直至终点。
这是一个既暂短而又艰难的人生历程。“善良的多儿,你一路走好!”
我们既然无法挽留她,也许只能这样的告慰她。但愿她从此脱离苦海步入天堂,步入佛经上所说的那个“极乐世界”,或者圣经上所说的那个“伊甸园”。
当多儿咽下最后一口气后,余儿跟明儿都失声地恸哭起来。一向温柔的菊儿这时却斥责说:“先甭哭!眼下还不是哭的时候。赶紧,赶紧先把老衣给她穿上。过一会,怕就穿不上去了。”
受到斥责,余儿跟明儿果然强忍着不敢再哭了。哽咽着,她们帮菊儿里三层外三层地给多儿穿上了“老衣”。在将一枚麻钱放进多儿的嘴里后,菊儿还将那条系麻钱的红丝线,顺手套在了多儿的脖子上。
在大家的帮助下,子明兄弟将多儿那看似臃肿,实际上却轻得跟灯草一样的遗体,抬上了刚支起来的木板床。将一张“蒙脸纸”蒙在多儿的脸上后,孙兰玉又将一张黄表纸对折成三角形,然后贴在了头门的门脑上。
一碗七生八不熟的小米干饭,被菊儿摆上了支在多儿头顶的灵桌,叫做“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