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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金钱是她的依靠。在她所知的范围内,无论什么样的结婚,都只能是以女人的不幸而告终的。
她又把退休的那伙人的末路,同自己比较着凝思起来。这些人在公司上班期间是安定的,到被赶出去的时候,就陷入了可悲的境地。有人试图做买卖失败了;有人求职不得沦落了;有人早就干上了下贱的营生。
上滨楢江打算在50岁退休之前,坚持在公司里干下去。她的最终希望,是建一座公寓,而以能收入较高房租的公寓最为理想。
关于她,公司里流传着这样的话题:
她母亲死的时候,兄嫂们让她拿出一笔钱来。她承担了葬仪和其他一切开销,但据说是按期要了一成利息的。以后就不和兄嫂往来,只在发工资的日子才赶到哥哥的公司去看看。
而且,她最大的愉快,就是否认公司的女职员有的结婚、有的换到别的公司去这样的事实。每逢这时,她的头脑里就清晰地浮现出离去者的不幸,以嘲寒的眼光送别她们。
上滨楢江已34岁了。
“那个女人,到底怎样处理性欲的问题啊?”
这是男职员们背后议论的一个话题。
“的确还是一个处女。”一个入断言说。
“那是当然的罗。那样的女人,怎么好事的男人,也鼓不起动手搞的勇气呀!”
“难道没有谁想试着搞一下吗?”
“也许出人意外,有人对她有情,给与爱怜也未可知哩。那就首先不缺钱花啦!”
“要是能倒贴,睡一个两个晚上也不错。”
“要是来真的,怎么也不会干了。想当男妾,那除了闭上眼睛忍受,别无办法了。”
“以后再换换口味也可以嘛。”
虽有这样的议论,但进一步采取行动的人一个也没有。这种背后的嘁嘁喳喳,在她攒钱放钱的数年间,一直不绝。
“反正是一个没接触过男人的女人嘛。丑女多情啊,一旦让她尝到滋味,就不晓得要缠到什么时候去呢。”
当人们这样瞎扯的时候,却发现上滨楢江满脸毫不在意的表情。
“那个女人,对这类脏话满不在乎呢。”有人这样说,“一点也不害羞,看她那表情,简直像个深知男人的妓女。处女在年轻时能这样吗?比起别的年轻女人,还是她这方面好奇心多吧。”
也有人这样说:
“年轻的女人们,反正要恋爱,要结婚,将来有的是机会,所以听了脏话就要逃开,好奇心可以由将来去满足。可上滨楢江就不同了,她到死那天,恐怕也遇不上这个机会。所以听了我们的脏话,至少也会产生快感呢。”
“那么说,她是装出毫不介意的面孔,可眼睛却泪汪汪了。”
“不,不,那是因为男人们加着小心哩。”
那时,必定要出现一个好像很有道理的人:
“不管怎么说,到了这步天地,钱还是比情重要的。和粗心的男人发生关系,她担心被骗去那难挣的钱哩。正像我们刚才说过的那样,必定有以她的金钱为目标而想偷搞一下的男人。只是不露形迹就是了。我想那个家伙一定要失败的,因为那个女人在金钱上是一个极端的被迫害妄想狂。”
“可性欲问题到底怎么解决呀?”
又回到原来的话趣上。
“那就适当地搞呗!一个女人也可以不落后于男人,搞搞手淫嘛。”
在这时,关于女人的手淫行为,必有详细讲解的人出现。
“要是仔细观察的话,上滨楢江也有现出苍白脸色的时候,心不在焉地揉撞太阳穴,那是前一天晚上干了那种事了。”
“那么说,她莫不是在搞同性恋吗?到了这样的年纪,一定找到对手了吧?”
“不,那也要花钱!”结论出来了,“找那样的对手,不给一点补贴钱是不行的。”
说这种坏话的人里,借上滨楢江钱的人,必定有一两个。不,那是因为借到了钱更表现出这样的恶态。
借她钱的人多是其他科室的,看来是回避同在销售科的人。而制造、会计、管理等科的人,就把她叫到走廊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去。
她选在地下室的更衣间交付借款。那时间没人去,关上门,谁也看不见这种交易。
伹是,借款的男人,在只有两个人存在的密室中,往往涌出诡妙的念头。正因为她不漂亮,反倒容易产生这种实感。
四
会计科的杉浦淳一,也是向上滨楢江借钱的常客。
会计科的科员向她借钱,显得奇怪。会计科经手的全是别人的钱,自己却很贫困,这也不是不合情理的。
杉浦淳一,25岁,是一个多嘴多舌滑稽可笑的男人。他总欠小酒馆的帐,索债的女人每次来,都因他不在而白跑一趟。
杉浦还不上三个月为期的借款,借钱的事却相当多。
“你要在办理票据上捣鬼,不论借多少,都是不能通融的!”楢江半开玩笑地说,“干那种事看看吧,是不是怕被发现呀?”
杉浦拍着脖颈说:
“我就是对这种事严肃。颠过来倒过去看那钞票捆儿,也是人家的,我一点也不动心,就像看见了废纸一样哩。”
“那么说,平日总是穷飕飕的,莫非在小酒馆钱花得太多了吗?”
“什么,在小酒馆花钱,你也知道?”
“那么,需要多少钱?”
“就是这些!”
杉浦伸出两手,模拟着赛车选手的姿势。
“现在你要赚大钱了,所以要一次还清,利息也长一倍!”
杉浦向楢江飞去一个眼波。
杉浦以他生就的轻佻滑稽,在小酒馆的女招待中间很吃香,他和哪个女招待都不断发生关系。这点自信,是靠着他那一张小白脸儿得来的。
在他看来,只要引诱上滨楢江上手,她就会立刻落入圈套。
那就可以不还借款,利息也不必照付了。
为了一笔勾销债务,他打起了诱骗上滨楢江上套的主意。
一天晚上,杉浦来敲上滨楢江公寓的门。
她打开门,杉浦红着脸,摆着滑稽可笑的姿态进来了。
“喂,有什么事?”她严肃地盘问。
“还钱!还钱!”
他两手伸出来说,“借你的钱我还真放在心上。今天稍稍有点收入,马上就来还钱了。……唉,真难受,不能让我稍微休息一会儿吗?”
说还钱是他的借口,这就使上滨楢江失去了谢绝他进门的理由。
“快点把钱拿出来!附近有人,还了钱马上回去吧!”杉浦随便脱了鞋,咚咚地走进来。他找到厨房的水龙头,突然打开就接着水柱喝起来。
“嗳,脏呀!”
她皱起眉,杉浦仰着的口鼻边浸满了水。
“真好喝。”
他关上水龙头,不拿出手帕,就用袖头擦抹嘴脸。
“喝醉了吧?快点还钱吧。”
“现在就还……啊,真太难受了。”
杉浦摇摇晃晃地顺着地板过道,走进里面6叠的房间。
6叠的房间里,楢江已经铺好了被褥。她慌忙拿出两折的矮屏风,挡住了男人的视线。
“嘿,嘿,准备睡了吗?”他用醉眼向那边扫了一眼。
“今晚可喝多了……这样一来女招待们也欢迎,结果都喝下去了。啊,真喝醉了!”
“哼,自以为得意呢!”
楢江离开他站着,向要倒在铺上的男人瞪目睨视。
“喂,既然是那么喜欢的东西,快点回去吧,钱什么的明天还也可以呀。”
“好,还钱!我是说还钱才来的么。”
他像要掏钱包似的手伸进衣兜里,但没掏出来,就那样歪扭着身子,趴在被子上了。
“上滨小姐,我不自在呀!不能给我端一杯水来吗?”
“随便喝吧,真讨厌!”
这是奇怪的事情,上滨楢江非常憎恶这个男人的厚颜无耻。
她自从租了这所公寓,至今一个男人也没来访过。杉浦今天酒醉突然闯进来,而又横躺在被子上,她的胸腔不禁跳动起来。
杉浦平日梳拢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纷乱了,并且翘起下颚入睡了,上衣和衬衫也扭拧着。
“真没办法,喝了水就回去吧!”
上滨楢江到厨房去,倒了一杯水来。
“喂,快喝!”
她在男人旁边弯腰递过水去,杉浦好像很吃力地支起身握住水杯。
“对不起,对不起!”
他支起胳膊,歪着身子,把杯子送到嘴边,那水顺嘴流到胸,又泼撒在被子上。
“呀,真脏!”
她从厨房拿出杂巾,先擦起被子来。
“喂,上滨小姐!”
杉浦像刚发觉似的,环视着房间。
“你的房间好得很哪!”他一面四处打量一面说,“嗳呀呀,真吓了一跳!想不到是这么一个漂亮的房间啊。你仅凭这个房间,就比科长家阔气得多。还是你有钱,我服了!”
他站起身来,又转向反侧,观赏起整个房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