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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无暇环身再福一礼,随围拢过去众歌舞姬悄步向后倒退着行出。我暗叹这神秘美人心智不凡,刚一翻精巧施为下,不但给众宾客留下深刻印象,还烘托起喜宴上的热烈气氛。
“玲珑小姐请留步,喝下柔情面前酒后再走,如何?”柔情平和沉缓的声音忽地响起。
歌舞姬环绕中的玉无暇娇躯猛地一震,停了下来。我发觉柔情的话里有话,转头向主席看去。
柔情缓缓转动面前杯酒,悠然弹出声脆响,微笑道:“今夜耀星袭月,应是偷袭作乱的最好时机,无暇小姐是否也这样认为?”玉无暇听后花容变色,微低下头,再抬起时表情已是淡然自若。
所有人都感觉出柔情话里的异样,具讶然看向柔情和玉无暇。我却注意到流流弩和庞宣面上惊容一现,庞宣低下头去,流流弩却又随意地自饮了一杯。
柔情端杯酒随意挥了出去,酒杯幻出道虚影,急迫入一旁的龙凤玉雕中,瞬息间都化做齑粉散落飘下,无声无息间,柔情也借这一随意的动作让大堂里陷入冷冽的杀气中。
我心下凛然,原想柔情只是个深有谋略的商人,不想他本身的能力竟这样深不可测,怪不得参商会认为有人去行刺他是一个愚蠢的行为。
柔情淡淡道:“我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随意翻动,这杯酒和龙凤玉雕既有人动过,便不要了。”转首目光看向敞开旁门外的夜色,喟然道:“世事变化无常,往往出人意表。今夜苏府风清月明、景色美妙,我们却陷落此间争斗个不休,让人心生无趣,更可笑的是参与争斗的人都认为自己将会成为胜利的一方!”
玉无暇神情依然清冷自若,用她美妙动人的声音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是无暇太冒失了,也看走了眼呢。”
柔情轻轻一笑,道:“你走吧,柔情此后过往不究,这苏府也无人会阻拦你,无暇小姐自可放心。”
玉无暇深福一礼,悄步走出,片刻间这群三十名歌舞姬和那两列乐师也走得干干净净。柔情微微一叹,自取来一杯,怡然自若地浅饮一杯后,便目视正门,默然不语。
柔情轻描淡写的施为让大堂里气氛陡寒,众人的表情各异,却都不敢开口打破寂静,不时传来有人因紧张而发出的轻咳声,倒让这个喜宴的氛围越来越紧张。
主宾席上的人都很安然,庞若竟开始闭上眼睛打起瞌睡;春水流和时雨晴也都是无法无天的样儿,旁若无人地坐在那里咬着耳朵说悄悄话;柔日白、风非云、复横、居无庐等人都怡然自若,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庞宣和苏无同表情都很古怪,不知是对喜宴被搅乱的愤怒,还是对难脱其咎的恐惧;流流弩却很悠闲,好似对什么都不太在意;最难受的就是鹿灵了,在行无踪身边坐着的她似极不舒服,秀眉紧蹙,想来她现在心里一定非常后悔和夜鹰换座。
余下普通客席上的众家将和普通官员们都神色凝中、目不斜视,偶尔会有忍耐不住的官员向主宾席上偷瞄一眼,让人看得大为有趣。
我正悄悄环视全场,突觉一个温软的小手拉了拉我的衣袖,微侧头眼见柔夜神色小心翼翼地把小脑袋探向水千月,轻声问询这发生了什么事。
水千月仍是风流秀逸的恼人样儿,飘了我一眼,轻声道:“你的鹰哥哥定是知道的,不若你换成他再问问看?”
随柔夜清澈的眼睛来,席上双双美丽的眼睛都看过来,显是众贵小姐刚不小心都听到了水千月姐妹的谈话。我暗叹口气,做无奈状道:“应该是没发生什么事,这只是王上在送玉无暇时多说了几句话吧。”
柔夜轻哼一声,显是不信。余下众贵小姐闻言也都撇着嘴转过头去,水千月则是在转头前,多失望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心头一热,直欲把自己所知都说来,最终长叹口气,暗自打定主意把见水千月便逃作为准则谨记心间。
我其实已把此事猜的七七八八,黑熊精团和胡狼真的联手了,兽人大将奔雷截获的那车火油也应是黑熊精故意为之。
黑熊精故意散布出消息,让金陵王相信它们会在比武大会正日来攻,其实它们真正的杀机应是选在今夜,由玉无暇在柔情杯酒中下毒让金陵城内失主脑一时,而趁机做乱破坏城防,而黑熊精的大军若按夜鹰所想,现应已开拔到城下。
至于那龙凤玉雕应本是柔情送的贺礼,被掉包成内装迷烟之类的东西吧。
柔情现在应在等对这些计策做反击的消息,龙渊不在,应是借下午马乱而调大军出城了。
只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放过玉无暇或许是因她有无数条命,而仍让流流弩和庞宣仍悠闲地坐在这里,夜鹰却左思右想没弄明白。
现在想来刚行无踪告诉我小心王上的暗示,只是一个被我转眼就能看破的便宜人情罢了。
反击的消息并没让柔情久等,随着一阵豪放的大笑声,身穿猩红长袍的龙渊大步跨进来,朗声道:“很遗憾!赤石堡全毁,无一活口!”
随后挺拔如山、军服似雪的安西也来报刚城内作乱者都已缉拿入狱。
我忽明白了柔情联合龙渊这翻做作目的是震慑,为的是比武大会期间的平安,可叹黑熊精自己拱手把机会送来。
或许胡狼大将流流弩根本没和庞宣走在一处,或许胡狼本就没和黑熊精暗结同盟。
此后宴席照常进行,气氛依然热烈,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竟似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只是宴席上没有那些公子哥参加就完美了。
云廷、千回、芙蓉楼个个眼带深刻嫉意地过来拼酒,夜鹰纵有好心的二小姐帮忙也挡不过车轮战术,不得不中途退席逃开。
夜风摇动树影,也吹面拂来,我在月色下压住翻涌的胸腹,从苏府晃出向太子爷的将军府踉跄走去。
酒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卷三转折第三十七节畅怀雨
夜之女神伸出她深含魔力的手,撒出张墨染的薄纱,笼罩得近处远处的世界如梦似幻。信步纵意地走在苏府门前护卫森严的街路上,喧嚣的人声远远的从另一端传来,听不分明。夜色变得迷朦与幽深,仿佛隐藏了亿万年来的奥秘,人类追寻了千百世却不得解。
时明时暗,日出日落,四季的轮转更替,到底有谁可以说出这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我们可以看到春花秋月,可以感受到夏热冬寒?或者我们便处在无数个迷局当中,生与死这两个永远无法开解的难题矗立在两端,而命运又牢牢地锁死了时间。
一生的难挨光阴,我总得找些有趣的题目去解吧?
刚柔情轻描淡写、举重若轻的意态仍留在眼前,水千月仍拥有随时让夜鹰心动如飞的恼人能耐,这便是两座仰之都望不顶的高峰,命运既然给我机会看见它们,那便让夜鹰大步跨过去。
浓云渐漫过银月,刚朗朗青青的天空现已半明半暗,分界线是道七彩斑斓的云边。头上的光影投射下来,使脚下的大地也变成界限分明的两个世界。
夜风摇动树影,胸腹内气涌翻腾,摇晃着身体走出府卫守护的大街,向身旁一棵大树走去。浓云的阴影追上了我的脚步,苏府门前街路明亮的灯火反映得临街有些幽深,心里打了个突,旋又觉得有些好笑。
随渐强夜风摇动的枝桠阴影有些怪异,其中有几道阴影静停不动,心里暗笑头顶的树冠中一定有人埋伏在内,目光穿越街路上错落往来的行人扫视出去,又发现了数道怪异的阴影。
我知道此次埋伏一定是针对我而设,凭直觉感受到随我步近头顶的杀气汹涌而出,不过这个小杀手的身手应和我当初再回小狼山的时候差不多,还没学晓隐含杀机。而设计布局的人也非常愚蠢,夜鹰坐车而来,又怎会徒步回去?太子爷车队的护卫甚多,哪里有机会将我杀死。或者他足够聪明的话,就会在太子爷的将军府前,最好是东城门外的长草里设下埋伏,那才是刺杀夜鹰最好的地方。
已是将军的夜鹰非是当年无依无靠的小杀手,若在金陵一击不成,他们便再没有机会了。
微带寒意的劲风冲背刮来,夹带的碎叶胡乱地拍在脑后,我喃喃地道:“……也许快要下雨了。”单手扶着树干,重心微下压,余手探入怀里握住了冰寒的中军刺。
脚尖发力点地,点火光石间身体没入树冠枝叶深处。
在身体“嗖”的与枝叶摩擦声中,我同时看见张错愕惊慌的脸,中军刺自怀里与他喉间画出道暗芒,瞬息后我已回落到地面。他喉咙激射出的血线,自我头颅上飞过,在眼角余光里一留线光痕,随即入眼热闹喧嚣的街路依然。
我脚下不停,纵起身行飞逸而去,在面前行人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