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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只得一个,月旁那妖异的星子也只有一颗,但看在不同人的眼中,却是不同的心思。秦炡的寝宫外,阁臣们渐渐散去,连纠缠东林良久的梅天礼也退去后,终于换来一丝清静。东林敲门入内奉茶,苏南也就退出房外。自秦炡得知她是女子以后,就没再让她在寝宫守夜了。秦炡接过茶水,自杯下暗格取出一小纸卷。
“东林,这些天来辛苦了。”摊开纸卷略略看过,便就着烛火燃了。“一切也只是开始而已。白须贺应该早就有了计划,这事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只是目前我们无法推测他的做法以及目的,也就只能静观其变了。”
东林眼带崇敬地道:“陛下此次表现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白离国君怕也一时反应不过来,不会贸然行事。”
“他是白须贺,自然反应得过来。”秦炡放下茶杯,轻皱着眉头道:“帝王之道,在于处变泰然,无论情势如何变化,必定要清晰自己定下的目标。白须贺既能为一方霸主,岂会那么容易放弃?”
见不得秦炡忧心,东林连忙鼓励道:“陛下的才能一定能胜过白离国主的!”
秦炡子夜般的眸子里透着难解的愁绪,往向窗外的夜空似是向往,却有着更多的压抑。听了东林的话,忽地噗嗤一笑,把他拉到了跟前喜道:“还是小东林最乖,还是小东林最可爱了。”
东林被他拉着手,却也不敢挣扎,小脸微醺地道:“可惜东林什么都学不好,不能帮到陛下些什么……”
秦炡听了他的话明确不知道想起什么了,没了玩闹的心情,把头靠在东林的肩上低叹道:“小东林,当年在幻之森林,师父就说过要按我们各人的特质传授技能。你因为身子弱,性格内向胆小,就只跟师父学了些轻功。而我……师父说我的身份终将要登上帝位,要教我帝王之道,皇姐,则学习兵法武艺。”
东林——也就是长公主那传说中的师弟,听他说起当年的事,些微吃惊地望着秦炡。自长公主死后,秦炡就没再提起跟她有关的事了,甚至下令全国不许再提及长公主的名讳,连长公主曾住过的凤仪宫也被封了起来。是因为白须贺的出现吗?因为他出现在眼前,才让秦炡无法再逃避地回想起他的皇姐,想起往事?
秦炡仿佛没察觉东林的怔忡,只继续说着,仿佛在自言自语:“我跟师父学了两年,就说要放弃了,当时跟师父闹得凶,说宁肯一生种种花草做做手艺,也不想再学那些阴险的把戏。”
“嗯……那时师父很生气,还要把陛下逐出师门呢……不过师父最后还是舍不得。”东林说着。其实当时的秦炡,又聪明又可爱,学东西又快,是师父最爱的弟子。说什么逐出师门,也只是气话。“师父其实觉得非常可惜,因为陛下真的很有天分。”
感觉肩上秦炡的头稍稍动了一下,东林想起当年在森林中他们三个人一起学习、一起玩闹,累了靠在一起休息的情景,嘴角不由得带笑。但当想起他们的大师姐却不在了,笑容却是苦涩。
“其实师父早知道,我当年说的理由不过是一个借口。”秦炡叹道:“师父传我帝王道,并不只是因为我的天份,更是因为我的身份。其实论天分,姐姐比我聪明比我强,为什么只教我而不教姐姐呢?就是因为姐姐是女子,就是因为姐姐不是嫡出,因为姐姐的母亲是低贱的婢女。无论姐姐有多努力多优秀,她都注定不能登上帝王之位。”他小时候只叫长公主“姐姐”,回了宫中认祖归宗以后,先皇和当时的首辅材要求他在人前称她“皇姐”,私下称“姐姐”则显着亲昵了。东林想着,长公主回宫以后,在各方面都表现出色,又爱民如子,在外人看来,她与在宫中被当成神子般供奉起来的秦炡,确实是更适合做上皇储之位。当时一部分朝官和文人武士非常崇敬拥戴这位公主,甚至支持公主取代秦炡的皇储之位。可惜公主毕竟是女性,而且身份不够尊贵,他们的支持反倒引起了当时朝中顽固势力的强烈反感,而先王就是其中代表。有一次拥护长公主的朝官大胆在早朝上进言让熟习兵法武艺的长公主统领三军,先王闻言勃然大怒,拖着病弱的身体拔了身边侍卫的剑,挥剑将那朝官斩于殿上,喘着气怒道:“女子岂可干涉朝政,更别说掌握军权,谁敢再提此事,就如同朕剑下此人!”可见当时的先王是多么反感这件事。
当然,此后公主还是借着当时首辅景文昕的辅助得以一尝报效朝廷的心愿,更是获得了越来越多人的爱戴。但也正如师父当初所料,无论她如何努力,终究还是不能登上帝王之位。
“我入森林的时候年纪小,真正认识的人就只有师父和你,还有皇姐而已,根本就不晓得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也没有身为太玄皇储的自觉,更不懂得身负太玄的未来代表了什么。所以我跟师父学习什么帝王道时,根本没有什么热忱。而我的皇姐,却是一心想着要报效朝廷,一心想着要为百姓谋福,每天勤奋地学习兵法和武艺,一丝不苟的,半点也不偷懒。师父不肯传她帝王道,她就每晚偷偷跟我学。白天练得再苦再累,夜里也不会叫苦。东林,你知道吗?看着这样的姐姐,我好心痛啊。”
东林当然知道。那时只有公主习武、习兵法,那可跟秦炡坐着读书和他的那点儿轻功不一样,扎扎实实地习武一天下来所消耗的体力就已经不简单了,她还要学兵法,在幻之森林里头模拟实战,半点都不能偷懒。但是她就像是不知道累似的,每日笑得像阳光那样灿烂,晚上学习帝王道时本该是她最疲累的时候了,她却是双眼闪闪地放光,仿佛那就是她最最享受的时刻了。
“师父的心思我很明白。因为我是太玄皇族嫡出,注定为王,他才教我帝王道。”秦炡的话语把他从过去回忆里拉了回来:“所以,只要有我,姐姐永远也不能堂堂正正地跟师父学习帝王道。东林,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是那种得过且过的人,我没有什么梦想。我的梦想,就在姐姐的身上。所以,她想要的东西,我就要让她得到。只要我不肯学了,师父没了传人,也只得教给好学的姐姐。”
“这……才是陛下不愿再学帝王道的原因吧。”也是他自此以后一直表现中中庸庸,平凡无奇的原因吧……东林垂眼,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却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东林,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就一个弟弟,我的梦想就在他的身上了。他生性平淡实在,随性自由,却是注定了要成为太玄的王啊……不过那也无妨,武艺太苦,我替他学;领兵打仗太险,我替他去;他厌弃帝王之道过于阴损,我为他行。他只要做他自己喜欢的事情,过他想要过的生活就可以了。”那时的小少女一脸的自信与意气风发,更多的却是宠溺,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天真热忱得如同灿烂的阳光,能把一起黑暗都驱赶去。
察觉到脸上有些凉意,秦炡抬眼一看,东林竟已是泪流满面。顿时慌了手脚,秦炡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替他擦眼泪,泪水却像断线的珍珠般,怎么擦也擦不完。秦炡叹了口气,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圈他入怀里。
“傻瓜……傻瓜……哭什么呢傻瓜……”喃喃的似是安慰,却更像是自言自语,东林听来更是心疼。长公主死后,秦炡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不吃不睡,眼睁睁地仰头望着天空三天三夜,最后虚脱晕了过去。后来醒过来了,如同木偶娃娃,睁着一双空洞的眸子,谁叫也不听。最后,东林哭倒在他床前,他才怔怔地开口喃喃说着:“傻瓜……哭什么呢……哭有什么用呢……”那句话,是对东林说,却更像是对他自己说的。他不是不想哭,而是哭不出来。东林抱着他,心里喊着,陛下,我来替你哭吧……
其后的种种,在旁人看来秦炡也许是昏庸无比,东林心中却知道,他是在默默地报复。他并非性情激烈的人,只想睁眼看着这个国家,这个没有了长公主守护的国家,如合一点一点地腐烂,一点一点地消亡颓败。收集百官的消息,也只是为了让他们一个也逃不掉,只能跟着太玄一起湮灭。这样的他,让人心寒,却更让人心疼。
这样的他,就跟着太玄一起一点一点地溃烂,一点一点地消亡了吧……
“陛下,无论将来是怎么样的结局,东林都一定陪在陛下身边……陪你笑,为你哭……”
……
“呜呜呜,好感动哦……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