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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那些个太太奶奶们最是牙尖嘴利,往常一丁点风声也能叫她们闲磕牙嚼舌根子说出朵花儿来,这如今多大的事情!府中家下人里常有与别府相熟的,纸包不住火,不出三日,这事儿保准满城皆知。
书湘被打得大腿上一痛,她咬着牙略一皱眉硬是没叫出声来,脚下却重心不稳。
该!
这都是自己该受的,受了老太太的打她心里也痛快,索性一气儿把事情都解决,往后她也不必遮遮掩掩。况且,老太太打了她气消了,就不要再去找大太太麻烦了罢。
大老爷终于看不下去了,明知道这时候出来维护必要惹得老太太不高兴他也顾不得了。
忙上前一手揽住女儿,抬头对老太太道:“母亲自己要保重身体,切莫因这点子小事气坏了身子。才刚儿子已经行家法处置过了,湘儿到底还是个孩子,她懂什么。”他扯了扯唇角,掷地有声,“依我看,就不必去祠堂思过了。”
老太太磨磨牙,“这点小事?”什么叫行过家法了,真当她老了耳朵聋了眼睛瞎了不成?大老爷打的那一棍子不轻不重,满院子人谁不知道,这怎么能说成是处置过了?
大老爷轻软地拍拍书湘的肩膀,抬头看着老太太。到底不是亲娘,说起话来还该斟字酌句,因此赔着笑道:“能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儿子晓得老太太虑的是什么。”
即便他心中也十分介意活生生的大儿子变成个大姑娘,可是不同于老太太,书湘是大老爷的亲生女儿,情分不同,他不可能狠下心肠用家法处置她,更别说去祠堂里思过了。
思过还能是做什么?往祖宗牌位前一跪,不给喝水不给吃饭,跪到什么时候昏过去算完。大老爷如何舍得,只怕若书湘真是个儿子他才狠得下心。
然而教养女儿和儿子原就是不同的,很该区别对待。
老太太瞧出大老爷这是铁了心要护着女儿,她心中也是有顾虑的,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否则家中一切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一时有些感伤起来,她那儿子偏生就去的早,留下她一个儿在这府里头孤魂野鬼没个依仗,幸好现如今身边养着付氏生的哥儿,老太太想到这里心中宽慰,面上慢慢就收起了那副凶悍的嘴脸。
她不打算跟大老爷撕破脸,这儿子也是自己看着大的,比不得亲生母子,不过情分绝对是有的。
“老爷心中既有成算,我老婆子也就放心了。”她摩挲着拐杖的纹路,又动嘴劝起来,“老爷自个儿也别太过动气了,横竖已经这么着,咱们受了骗也是没法儿。”
书湘心头一跳,看见大老爷眉宇间皱了皱。
老太太的话真真戳人。书湘鼻子发酸,如果可以控制,她也不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想着,不觉往大老爷臂弯里靠了靠,鼻端便萦绕上一股子清雅到令人心安的味道。
大老爷敛去眸中郁色低头瞧书湘,温声问:“下回可还要打谎骗爹爹了?”
书湘乍一听只觉得回到了小时候,下意识地摇着头,大老爷看首座老太太一眼,猜到老人家还有话要说,就打发齐哥儿送书湘回去了。
等屋子里人都遣出去,老太太就顺理成章提起了大太太。她的主张是这样的,大太太“无子”,这是犯了七出,大老爷反正是不喜欢她的,可以着手休妻了。
满以为大老爷气成那么个样,听说昨夜里都把大太太整治地病倒了。
自己提出来,他该答应的。却不想大老爷一口便否决了。
虽说休妻是大事,甚至干系到两个家族,但是大太太此次做下的事搁哪儿都是不可原谅的,不休她休谁!老太太脾气上来了,脱口而出道:“老爷现今儿反正是远着薛家了,朝堂上的事我不懂,也说不上话,可这事你瞧瞧,放眼看哪家人家有这样的丑事?薛氏压根儿不配做我们宁家的媳妇——”
“这话却差了,”大老爷想得更为深远,他心中亦是十分厌弃大太太的作为,却不得不留下她,因道:“老太太只想到薛氏犯了‘七出’,却不想我若因此将她休弃回家,宫里头薛贵妃处待要怎样交待?”
这不摆明了是在打薛家的脸么,薛贵妃如何肯依,届时再闹出点什么来……
大老爷心中已有成算,想来薛贵妃必定和大太太通过气了,薛氏昨夜才会道出那些令人心惊的话。他听见她那些话,内心深处幽闭的痕迹隐隐作痛,一发不可收拾。
赫家瑾娴,如今她于他而言是什么?
十来年之久,时光反复打磨曾经酸涩朦胧的爱慕,她为皇后,高卧云端,而他在万里之外仰望。
此生原当得意美满,若说有遗憾,唯有这一宗罢了。
老太太哪里晓得面前半个儿子的九曲回肠,她还要劝说,大老爷眼神蓦地一冷,快到她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的幻觉,直到大老爷幽幽地再次开口,“老太太怎不替湘儿想想,倘若薛氏遭了休弃,湘儿该如何自处?别人怎样看她?”
确实,大太太如果被休回娘家,薛家不说,就书湘,她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大老爷点出的老太太却忽略了,也或者她是不在意的,自然不会费心思量。
此际她张口无言,知道再呆下去无意,就嘱咐大老爷好生休息,扶着拐杖悻悻回去了。
话说赫梓言曾在家学里同书湘相约一道往阙何大街听评书去,转至隔天,宁书湘却没有到。他等了大半日,她始终没有出现。
因大老爷严禁家下人把书湘的事情传出去,所以一时半会儿的外界还一点风声也没有,故此赫梓言也是不知的。
他只道宁书湘是骗了自己,她假意应承,其实开始便打定主意不来。他素来心气儿高,既然人家不愿意,自己又何必上赶着?
适逢忠义候夫人催促他往杨将军府走动走动,杨将军不在京中,杨府都是女眷不方便见男客。他去了也不过是带些礼品表达一下亲近的意思,把侯夫人特为为杨四姑娘准备的玉佩送到管家手里,但是得说是他自己千挑万选的定情信物。
他还是一面没见着传说中美貌若仙的未婚妻,失落倒也没有,好奇却有一些。
这么着一算,他也有三五日不去学里了,往后都不打算去了,要在家侯职。据他所知宁书湘也不曾去。
回程路上,赫梓言粗粗一算,他这是有好几日没见着宁书湘了。好几日不见了,若是她果真的不愿意见他,他确实是可以满足她的。
可是他不乐意,所以最后却出现在宁府门口。
来信儿斜眼儿看着,他们爷这回想什么还真是好猜,其实这也就是男女间那点儿事,虽说宁家少爷是男的,不过意思是一样的,他家爷想宁家这位了,实在想得慌,没法儿了,连前几日被放鸽子的气也不去生了,直接上门了就。
却说书湘拿着这几日练的字往大老爷的外书房去,外书房在外院,她是走惯了的。
沿途大小的仆妇丫头都来看她,不算偷偷看,是光明正大看,边看边发出“啧啧”的声响。
这都好几日了,却丝毫不能降低她们对二小姐的好奇心,心话儿,怪道呢,这么样的容貌生作男子着实妖娆轻浮了些,如今才知道原来是个姑娘啊!偏偏还扮作男儿身,如今沦为笑柄怪谁?只是这张脸,还真说得上是万中无一。
书湘上身穿着胭脂红点赤金线的缎子小袄,下面系一条淡色的十六幅湘裙,行动间裙摆浮动,身姿娉婷秀美,脸颊在阳光映照下莹然有光,发黑如墨,远远瞧着,竟恍若凌波仙子涉水迤逦而来。
她一板一眼注意着走路姿势,这几日她开始注重这些。
大太太镇日躺在床上没什么精神,她如今不用上学,早起便去陪着大太太,及至中午在正院用过午膳后才回到韶华馆练字,写得有满意的便收起来,存了几日,今儿要拿给大老爷看。
书湘虽素来扮作男子,大太太却提前准备好了今季的衣服裙衫并钗环一类,因此乍然恢复女儿身并不会出现没有合适衣服穿的窘况。
韶华馆里头几个大丫头更是卯足了劲儿要把她们姑娘打扮得天仙下凡,谁说不是呢,生得这么样娇丽的颜色,十三年来却清汤挂面着男装,可惜了了的。
书湘感受到府里众人对自己的不同。过往她经过,底下人怎么敢一霎不霎盯着她瞧,还有大厨房里,近来不知怎么的,非但不把饭菜送过来了,连到点儿了她们自己院里的小丫头去拿还拿不到,说是还没做好。
她有些感概,大太太又不是身体差到再也爬不起来了,这起人见风使舵的,背地里笑话她们母女就算了,只要别当面叫她听到就好。
如今不过是暂时把掌家权先移到老太太手里,她们就保证大太太没有拿回来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