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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上赫梓言只看见书湘被他射出的箭击中倒在地上,他定定立着,眼前一阵阵发黑,甚至不敢下去察看。边儿上的弓箭手都侧眼看他,等待接下来的指令,是补几箭让下边人死透了还是?
……
书湘晕了过去,茗渠抱起她半边身子前所未有的慌张,书湘的肩膀都快叫血染湿了,缃色的布料洇满了鲜红的血液,迅速向外扩散,那只箭羽直挺挺立着,随着中箭人无意识地颤动轻轻晃着。
“小…小姐……”茗渠的声音都在发抖,她在书湘肩膀上一摸立时满手的血,“咱们好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的,您不是说到了这儿就安全了么,这怎么还要搭上性命了?姑爷确实在城里么,咱们是不是走错道儿进了别的地界?您说说话儿呀!别吓唬我,我胆儿小,我就只有姑娘一个亲人,您去了可叫我怎么办呢——”
她正语无伦次说着,眼角余光里只见一条影子飞速而来,眨眼就到了眼前,茗渠惊喜的“姑爷”二字还未出口,书湘就被赫梓言从她怀里抢了过去。
赫梓言抱起书湘往城里跑,她在他怀里轻的像一块破了洞的布。他胆战心惊,什么也顾不得了,满眼只有她被血染红的半边身子,书湘苍白的唇微微张着,眼睛紧闭,密匝匝的长长眼睫垂盖下来,一点生机也不见。
肩头血流的凶悍,足见伤口之深,赫梓言自己清楚,他当时那一箭是蕴了杀机的,此时无法思考怎么好端端的书湘会变成柔平出现在这里,他只知道她要有个好歹便如同活摘了他的心,竟是一刻也活不成了。
城里有随军的军医,将军一声令下,几个军医便被人架着急急地赶进了将军府里。除了失血过多,肩头中了一箭几乎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军医们有苦难言,赶鸭子上架似的战战噤噤为将军不知从哪儿带回来的女人医治。
书湘肩上的箭是赫梓言亲自拔出来的,好在书湘昏厥,否则那一刻的疼痛也能把她活活痛晕过去,如此倒省却诸多麻烦。接着止血上药赫梓言都是亲力亲为,他自己本就有经验,这些伤于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可伤在书湘身上他就如同掉了一只手臂,她昏迷里无意识地蹙一下眉头他的心便跟着痛,仿佛伤的人是他自己。
将军府里伺候的下人没见过赫梓言这样,都觉着将军魔症了。军医们在屏风后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缄口不言。他们被请过来似乎只是当作了咨询的用处,只远远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连一根手指头也没碰着,既如此,将军还这么火急火燎召他们来做什么,这不是耍人玩儿吗……
赫梓言帮书湘穿好中衣,又将锦被盖严实了,才叫进来一个年纪最长的军医为书湘诊脉。
老军医低着头眼睛不敢乱飘,只看到一小截没有血色的手腕子裸|露在外,他凝神把脉,眼皮忽然一跳,须臾闭上眼睛再一次为床上人切脉。赫梓言见其面色不对劲,脸色也跟着不虞起来,寒着嗓子道:“如何?”
“这个,”老军医捻了捻下巴上垂下的花白胡须,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向将军道喜,万一这孩子不是将军的可就不妙了。他斟酌再三道:“这位姑娘脉象活跃,如盘走珠,箭伤只需静养便是,倒是无大碍。只是……”
赫梓言听到“只是”心都吊起来,全然没有了往日沉稳的模样,他的担忧纤毫毕现写在脸上,抬手了抬手示意军医如实说。
那老军医也不卖关子了,直言道:“小人若不曾诊断错误,这位姑娘如今却是喜脉,怀孕者身虚体弱,此番又失血过多,往后只怕要好好将养一段时日了。”
跟着来的茗渠端着药碗立在门首,听见军医的话顿时眉飞色舞起来。赫梓言更是怔忪住,定了好一时他唇角才飘起一抹笑。
想来是因那一回。
如此倒成了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厚赏了军医一番,赫梓言命茗渠好生儿在床头伺候,他也不好奇书湘为什么扮作柔平来了,稍一寻思心里门儿清。
自我感觉是要做父亲的人了,赫梓言走路时都有点心不在焉。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前两日还在谋划着怎么样把他的书湘接回来,没成想她自己倒来了,尽管眼下受了伤,可是她确实回到他身边了不是么。
落了晚回府,他预备给书湘换药。
书湘早便醒了,听见赫梓言的脚步声她受到惊吓一般突然拿被子盖住脸整个人缩了进去。赫梓言朝茗渠递眼色示意她出去,茗渠蹲了个福,朝床上赌气的人看了看,方无可奈何地告退。
赫梓言在床上坐下,他眼角一哂,眸光里含着些娇纵,慢声儿道:“…湘儿躲在被子里做什么?你出来,听我给你赔不是。”
好像把一个月前自己说过再也不想看见她的话忘记了,书湘却记起来,茗渠虽然跟她解释了赫梓言为什么拿箭伤她,书湘自己心里却过不去这个坎儿,肩头还在隐隐作痛,当时的恐惧和绝望太过深刻,她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身体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颤抖。
“你走,你出去,我不要听……!”书湘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她等了好一时也听不见声音,还道赫梓言是真走了,便有些气闷,被子动了动,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眸子。
她看到剑眉星目的赫梓言静静坐着,目光不由一顿,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瞳孔里映出他一丝不苟的面貌。
“肩上还痛不痛?”他问她,暗哑的声线被压得低低柔柔。
她向上看,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嘴唇却柔软地嘟起来,喏喏道:“好痛的……”手指从被窝里探出来,寻到他的手指,满足地徐徐扣了上去,脸上却委屈地望着他。
她的小动作使他一悸,心头痒痒的,仿佛被绒绒的羽毛尖尖扫过去。
“是我不好,”他沉声说道,倾□轻啄她的眉心,修长的手指挪至她肩膀,缓缓拉出一片雪白的肩头,“来……先把药换了,重新包扎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约真的快完结了吧
☆、第一百一十回
他给她换药,微微粗糙的手指抹在她柔嫩的皮肤上;书湘面颊一点一点儿晕红了;眼睛却弯弯地眯着,像只打盹的懒猫。*************
清凉的药膏抹上去减缓了疼痛;赫梓言很注意手上力道;他怕弄疼了她;总是涂一点就问:“疼么?需不需要再轻一些儿?”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专注,书湘掀开眼缝觑他;事实上她一点也不会觉得疼;但是很不要脸地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妥帖的模样太受用了,她忍不住就变得娇气起来,小声嚷嚷着道:“疼的,还要再轻一些才好;手臂都直不起来了呢。”
顿了顿,她轻声数落起他来,主要是心里存着对他的小小怨怼不吐不快,就声音脆脆地道:“你说说你,也不瞧清楚了再射箭,学得这么好的本事就是用来对付自己人的……你都没有认出我,我都拼命招手了你没瞧见么,害得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我多害怕呀。”
书湘是撒娇耍赖一通说,赫梓言却是听进心里去的,他现下里回想起来还会后怕,倘或不是茗渠撞了书湘一下使得她偏移了位置,那一箭势必当场要了她的命,何况她还怀着他的孩子,他该如何自处呢!
“湘儿怪我么?”
赫梓言喃喃了句,低头帮书湘把纱布包好,大男人本该粗手粗脚的,这时候却展现出别样精细的一面来,他给她穿月白色的中衣,大手伸进锦被里抚上她平坦柔软的肚子,仿佛能感受到那里孕育着的生命。
俯□用面颊轻轻磨蹭她的,他嗓音有些沙哑,“纵然受伤的是你,但变脆弱的是我……湘儿如今有了身子,该是舍不得离开我了。”
她动容,歪了歪脑袋凑上他薄薄的唇吮了吮,他眸子里掠过一丝讶然,很快就消失了。
书湘眨眨眼睛,伸出不受伤的那只手臂攀在他脖子上,“噫…我很快就会好的,御都就不要担心了。打小儿我身子就好,药都没怎么吃过,现下一点小伤何足挂齿,明儿我就能上外头蹴鞠荡秋千去。”
二人挨得极近,呼吸相缠,她这么说是想叫他不要难过。其实书湘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了孩子的时候比赫梓言还惊讶,她那段时间精神紧张情绪低落,很多方面都没有注意,月事没个准头也不曾放在心上,哪想这一回却怀上了,这可真是始料未及。
赫梓言手掌心的温度渗透进她皮肤里,书湘觉得小腹上暖融融的,她抱着他,却想到赫梓言把突格公主赶走的事。这么简单粗暴还真是他的风格,可是这样成吗,接下来的局面可怎么摆布?还有宫里头,皇上的雷霆震怒要怎么料理,她是死了又活过来的人,他爱重她,别人却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