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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深目送着左瑛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道是有点困倦还是有点出神,直到宫人们恭送完左瑛后,有内侍快步上前将他扶起,他才站起身来,整理好身上的衣冠,往书房踱去。
这天清晨,和煦的阳光照遍了华林苑的每一株花木和每一座殿阁的时候,左瑛已经绕着镜湖慢跑了两个圈了。那相当于五六公里的路程,虽然是左瑛因为体力不支而跑一段、快步走一段完成下来的,但是对于这副孱弱的身体来说已经几乎临界极限。
左瑛在绯羽和尉迟南的一再劝说下停了下来,淋漓的汗水已经洇透了她的衣衫,打湿了她的头发。
她弯腰支住膝盖一边喘气一边抬头看着天边还没升高的朝阳,不由在心中感叹,改变自己有时候跟改变外界也有着同样的难度。
宫人们连忙送上毛巾和温水。绯羽接过毛巾,小心地给左瑛擦去脸上的汗水,但是当目光移到她被沾满汗水的丝衣紧贴着的身体的时候,心中骤然一热,脸上不由露出了尴尬的神情,有点不知道怎么入手了。
“羽儿,今天你帮朕画的眉画得特别漂亮。形似弯月、色如远山,眉峰得当、浓淡适宜,朕非常喜欢。”左瑛微笑道:“可惜现在被汗水化了。等一会儿练完弓箭回去,沐浴更衣之后,你再替朕重新画。”
绯羽听见左瑛这么说,知道她一定是因为自己只在她的脸上流连,误会他是在可惜自己的手艺了。
“谢陛下夸奖,能为陛下画眉是绯羽的荣宠,绯羽只盼能为陛下画一辈子。无论画多少次,每次都值得绯羽珍而惜之。”绯羽躬身道,“只是,陛下的手在昨日的练习中受伤,绯羽请求陛下听御医的建议,今日别再勉强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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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校场点兵
左瑛之所以苦练射艺,也并不单纯因为骨子里的那股好强而盲目追求成绩。即便她身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保护她的人,而银火的子弹也不是像现在那么难生产,她还是需要下功夫练习射箭的,而且水平不能太低,因为她知道这门技术是这群刚刚从马背和弓弦上建立起自己的国家的贵族们,对贵族阶层里的人认同与否的重要评判标准之一。闲着没战争的时候,它就相当于现代的高尔夫球、气枪射击,作为一个贵族,如果竟然对这门技艺一窍不通,根本融入不了别人的圈子,即便贵为皇帝也很难消减别人的腹诽鄙夷。
左瑛捋起衣袖,看了看从手肘一直缠到手腕的绷带,活动了一下手腕和手指,依然能够感到韧带因为劳损撕裂而产生的剧痛,看来要等里面所覆的药膏发挥作用,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她想想也是,欲速则不达,于是略带点可惜道:“羽儿,朕听你的。摆驾回宫沐浴更衣。”
绯羽感激地答应着,连忙过去张罗车驾了。
左瑛一边往车驾停放的方向走去,一边问身边的尉迟南道:“太师喜不喜欢朕送的礼物?”
“回陛下,臣听说太师当晚就宠幸了其中一个陛下送去的美人。”尉迟南禀告道,“据说先皇曾经也给太师送过美人,太师正眼没看一下就转手赠给属下了,第二天还当面讽谏先皇不务正业。其他人的进献就可想而知了。”
“哦?”左瑛扬起眉毛,“看来这份礼物还真是送对了。”
“陛下,恕臣多嘴,”尉迟南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陛下将那几个美人购得以后,没有直接送给太师,而是留在宫中接受了多日的训练。难道是对她们面授机宜,让她们为陛下刺探情报吗?”
左瑛浅浅一笑,“要是太师也这么认为,你在太师府安插的细作就多了几分安全。”
尉迟南目光一炯,抱拳道:“陛下英明。”
“朕帮太师养的家犬也够多了,朕也送几个去他们家吃闲饭,他不会介意的。”左瑛微笑道:“对了。太师近日在操劳什么国家大事?”
尉迟南躬身道:“回陛下,臣无能,臣只知太师这两日频繁出入校场。据说是亲自检点护送陛下到承泽离宫的军队。”
左瑛知道尉迟南说自己无能的意思,就是说这些情报因为网络有限,收集得很肤浅,只知道现象,不知道目标人物在校场里所做的事是不是正如对外所宣称的那样。
左瑛眉头微皱,这一听闻让她不由跟李云深那夜所说的话联系起来。李云深像个神棍一样说她承泽离宫之行可能有“龙游浅泽、刀兵见血”之灾,而偏偏多日没有在她的视线中出现的太师又亲自料理起护送她出行的军队来。这让她不得不警惕。虽然她向来不相信占卜问卦之类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可她也深信起码到目前为止还是跟自己坐在同一条船上的李云深,没有必要说些毫无根据的胡话来扰乱她的视听。
这时候,车驾已经在左瑛的面前。她在绯羽的搀扶下抬脚登上车厢。
马车缓缓开动的时候,左瑛看着户外映射着朝阳的湖光,心里忽然萌生了一个主意。
中午时分,艳阳高照。正在宽广的校场内布阵演武的士兵们,比洛阳城里的大多数人都要提早感觉到了盛夏的到来。
元威校场坐落在洛阳城西的一片广阔的平原上。它依城而建,一侧挨着城墙,演武时整齐的口令声和呐喊声。有时候甚至能传到城墙里的民居中去。校场里面非常宽广,除了阅兵台和侧边几座供士兵们休息的房舍以外,都是一望无垠的训练场地。
今天的校场热闹非常,不时传出阵阵战鼓擂动和士兵们欢呼叫好的声音。几千的士兵分别列队在阅兵台前,围出一片大的空地,空地离阅兵台较远的一侧立了一排箭垛,每个箭垛之间相隔八九米。应阵上前的士兵们一个个骑着马,从离箭垛六七十步外的地方走马而过,在马背上拈弓搭箭。力求将箭射入靶心之中。一旦前面的一半以上的红心被射中,校场中就会响起雷雷战鼓为阵上的人助威,欢呼声此起彼伏。
贺兰楚这时候正一身戎装、威风凛凛地端坐在阅兵台当中的元帅椅上,两边陪坐了七八个各级将军将领。这当中就有车骑将军夏侯元。他那比黑炭能稍白一点的皮肤、满脸的连鬓络腮胡、膀阔腰圆的魁梧体型。跟这会儿的一身亮银色的铠甲和穿在里面的碧绿色战袍匹配起来,才感觉找到了正主儿。
只见这时候在检阅台下一侧披挂上阵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裨将。他手挽一把杉木长弓,身背一袋雁翎箭,从马吏手中接过战马的缰绳,爽利地跨步跃上了马背。马吏在后面一扬马鞭,战马便发足朝检阅台的另一侧奔去。
马上颠簸激荡,人在上面不光动作不稳,而且视野也是高低起伏,十分不利于瞄准射箭,却又是跟战场的实际情况最接近的。
那年轻裨将飞快地搭箭拉弓,双腿夹紧马肚,半身伏在马背上来降低震荡造成的误差。他看准侧面箭垛上的目标,连发几箭,每箭皆中靶心。
看见这样的情景,鼓吏又擂起了战鼓,场下众人放开了嗓子呐喊助威。
战马受到弓弦在耳后发出的霹雳般的响声的惊吓,愈加跑得快,马背上的人就更难把握准时机将箭发出去了。所以一般失靶的人都是失在这后面几个箭垛上,后面几个箭靶上所插的箭矢也非常稀少。
只见那年轻裨将表现得极为镇定,似乎早已摸清了战马的这一特质。他接连搭箭,“嗖嗖嗖”又是几箭从他的长弓中劲射出去,马还没到,箭已先发,准确地把握着如飞奔走的坐骑的惯性和风速,箭箭直取靶心!
最后一箭没入靶心的一刻,战鼓被雷得“隆隆”不断,欢呼声久久不绝,全场一片沸腾!
年轻裨将把马勒稳后,重新回到阅兵台下,下马单膝跪地请赏。
贺兰楚站起身来,朗声道一句“赐酒!”,便有小吏用托盘碰上一只满盛美酒的铜爵。年轻裨将朝阅兵台上一抱拳,双手接过铜爵,仰头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候,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高喊:“皇上驾到——”
这突如其来的一喊,让几乎所有人都呆立在了原地,面面相觑。如果刚才喊的是“某某将军到”,他们可能知道立刻单膝下跪相迎,但是“皇上驾到”这这句话,对这些最底层当兵的人来说充满了陌生感,就连做梦也不会梦见自己这辈子有可能亲眼见到皇帝,也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皇帝会在边关没有战乱的时候也出现在校场上的。
直到通报的人又喊了一声,甚至阅兵台上的将领们都纷纷站起来往台下走来,众人才如梦方醒地陆续下跪。
这会儿突然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