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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郎中又大叫一声:“慢着。”目光在旁观的人群里逡巡,良久,终于挑中一个穿长衫戴秀才方巾的中年男子,对他拱了拱手,“这位兄台,能不能帮一个忙,对一对我们两人的药方?”
那位秀才既花这么多时间站在这里看热闹,可见是好奇心极重的人。有这样一个一睹为快的好事,他自然不会推辞,极为爽快的答应了。
谭郎中想了又想,加加减减,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他那个药方写完,递给秀才。
这秀才接过他的方子,念道:“铁落二钱,防葵一钱,生川乌头二钱半去皮……”
夏衿听到这方子,暗自摇头。
铁落、防葵主治癫狂,川乌头有使心率减慢、血压微降之功效,看似对症,其实不过是缓解病人一时之狂燥,并不能对病症进行根治。
秀才念完谭郎中的药方,又将夏衿的药方念了一遍:“桃仁八钱,柴胡三钱,香附二钱,木通三钱……”
将两个方子念完,他抬起头来:“两个方子完全不一样,没有一样药是相同的。”
谭郎中听了夏衿那个方子,呆呆地站在那里,表情颇有些怔愣。
夏衿这方子,与他的完全不同啊。用量最大的桃仁,在中医里最大的效用就是活血祛瘀;而柴胡、木通等,也都是疏肝升阳、活血通脉之药。这里面,没有一样是袪疯癫的。
难道,这女人患的果真不是疯魔之症?
谭郎中这边发着呆,而那边,旁观人群里颇有几个粗通医理的,把这两个药方的区别给大家都解说了一遍。
宣平候老夫人听明白他们的话,心里欢喜得不行。她就说嘛,她女儿怎么可能是疯魔之症?夏家小哥儿用实实在在的真本事还了他们一个大耳光,看看,用的只是疏肝袪瘀的药,就治好了病。看往后,谁还敢说她女儿曾得过疯魔之症!
夏衿听得这些人的纷纷议论,却兀自在心里苦笑。
其实,谭郎中并没有看错,这位王翰林夫人,得的还真是疯魔之症。她这药方,看似没有一味是治疯魔的,其实它有个名字,叫癫狂梦醒汤,是清朝道光年间王清任所写的《医林改错》里的一个方子。所用的医理与这时候人们治疗此症的医理全然不同罢了。
为了开药方的时候不那么鹤立鸡群,她这段时间有机会就向夏正谦请教。对于谭郎中所开的药方,她心里有数,所以才敢有这一遭比试。
那位中年秀才等大家的议论声稍稍平息之后,便想对这件事做个结论,可一转脸,却不见了谭郎中的身影。
“谭郎中呢?”他问道。
大家一怔,左右看看,都没看到谭郎中。
正文、第七十四章 关照
“谁看到谭郎中了?”大家纷纷询问。
虽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两个药方上面,却也有人眼观八方的,在人群里出言道:“刚才大家议论的时候,他悄悄的从人群后面溜出去了。”
“走了?”大家愕然。
又有人责怪那说话的人:“你既看到他溜走,怎么不拦住他?便是提醒我们一声也好啊。”
“唉,这个人,太没担当了。输了就输了,认个错便是,大家也不会为难他。”
“就是就是……”
赵郎中听得这话,苦笑着摇了摇头。
要想让谭郎中低头,那比杀了他还难受。认错,那是绝不可能的。
他抬起眼来,望着场中平静如水,没有一丝得意的夏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夏家六少爷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惊人的医术,前途不可限量。他这个脖子已埋进黄土的人,不服气都不行啊!
想到这里,他拱了拱手,对夏衿恭声道:“六少爷,您这方子,甚是奇妙;而您治病的手段,更是高明。在下冒昧,极想知道缘由。不知您能否为我们解说一二?当然,如果这涉及贵师门之秘方,就当在下这个要求从未提过。”
夏正慎惊诧的看了赵郎中一眼。
这赵郎中,跟刚才离开的谭郎中一样,可都是眼高于顶的人。以前就不服气夏正谦。总觉得夏正谦的名声不是医术高明所得,而是为人谦和的缘故。可现在,这人却对夏衿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用敬语。称自己为“在下”,这怎么不叫他惊奇?
夏衿对赵郎中印象还不错,而且她今天无意中出了个风头,对夏祁以后的生活必有影响。心中歉疚,便想在品行上描补一二。
所以,她极谦逊地抬手回了一礼,笑着温言道:“赵郎中如此谬赞。倒叫小子羞愧。小子对医术,也不过是管窥一见。哪里敢说高明?刚才能治好这位夫人的病,也是凑巧罢了,盖因这病是因火败土湿,金水俱旺所致。如今小子用燥培木、温金暖水之剂,再用话所激,使其心里有怒气,药劲发散到全身,病自然就立时好了。些许微末小技,不足挂齿,当不得赵郎中谬赞。”
这话一出,大家果然对她投去了赞赏的目光。无论是谁,都喜欢谦虚的孩子。尤其有本事而又十分谦虚的孩子。有点小本事就翘尾巴的人,走到哪里都惹人讨厌。
赵郎中这下不光是在医术上佩服她,便是品行上对她也十分欣赏了。
他望着夏衿。不知不觉中带上了发自内心的关爱,道:“好好学,以后要比你父亲还要厉害,成为一代名医。”
“多谢赵郎中勉励。”夏衿对他深深作了个揖。
直起身后,她看了宣平候老夫人一眼。
她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但宣平候老夫人不走,她作为小辈。自然不好先走。
宣平候老夫人看女儿不自在,早就有了去意。只谭郎中要跳出来与夏衿斗法。她也不好说走。此时见此事已了,站起来对夏衿道:“夏小哥儿,那我们便先走了。”
她指着一个穿茄紫色褙子的婆子道:“这是我的陪房,夫家姓冯,他男人是我府上的管家。我在城东有一处二进小院,这阵子你们可以先到那里去暂住。我让冯二家的先跟着你,你回家后收拾东西,便跟着她走,到时候她会带你们去的。”
“多谢老夫人好意。”夏衿忙道,“只是刚才罗大哥已与我找到一处宅子了,我正要回家跟父亲说呢,在路上就遇到了你们这事。”
“姨祖母,确有此事。”罗骞赶紧作证。
宣平候老夫人笑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多事了。”她转头对罗骞道,“骞哥儿,你既与夏小哥儿交好,那等夏小哥儿把家安顿好,你就派人知会我一声,让我好知晓他家住何处。”
“是。”罗骞恭声答应。
“行了,我们走吧。”宣平候老夫人让人搀起王夫人,然后率先朝外面走去。
围观的人让开一条道,让她们一行离去。
夏衿正要跟罗骞一起离开,便听围观人群里有人高声问道:“夏小哥儿,你家住哪里,能不能到时候给我们一个信?要是家里谁得了病,也好找你看病不是?”
夏衿只得停住脚步,朝人群拱了拱手:“实在对不住,家父一直希望我能考个秀才,过阵子我便要参加春闱,这段时间要在家看书,恐怕是没有多少时间给人看病。还请这位大叔谅解。”
“那令尊呢?到哪个医馆坐堂去了?”又有人问。
夏衿只得挠挠头,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环顾了一下仁和堂,道:“这个……在这里说不好吧?”
大家“轰”地一声,俱都笑了起来,对夏衿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夏正慎对三弟一家的绝情大家都看在了眼里,然而夏衿仍还顾及着她这个大伯。这孩子,真是天性纯良啊!
夏衿抹着汗,终于跟罗骞冲出层层重围,朝马车所停的方向走去。
走到外面,她仍听屋子里有人高声说道:“夏小哥儿仁义,不在这里说夏郎中去了哪里,我却没有顾忌。我告诉大家,夏郎中自己开了一家医馆,叫杏霖堂,但今天刚开业就被赶出了夏家老宅,如今正到处找房子呢。待他找到房子,想必还会把医馆给开起来的。”
“嗯,到时候我们在城里寻杏霖堂这个医馆,就能找着夏郎中了……”
“看来,你们那医馆,生意不愁了。”罗骞上了马车,对夏衿笑道。
夏衿在他对面坐下,道:“做郎中的,倒希望没有生意。”
这话听在听惯了口号的后世人耳里,极是平常;可听在罗骞耳里,却振聋发聩。
他睁着黑曜石般的眼睛,定定地看了夏衿一眼,良久,方问道:“宅子不看了吧?就要城东那一套。”
刚才夏衿是没钱。现在得了宣平候老夫人给的几十两银子,预付几个月的房租,绰绰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