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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还有一段时间才天明,苏慕闲命大家再睡一会儿,明早上晚一点再启程。阮震接过了值夜的任务,让苏慕闲去睡。
这一觉,就再没人来打扰他们。第二天大家醒来,太阳已高高地挂在半空中了。
大家拿出干粮来,啃了几口,便准备上路。
“夏姑娘,你这是……”阮震听到妻子口气极为诧异,他转过头朝夏衿驻扎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夏衿和她那个叫菖蒲的丫鬟,每人都穿了一身短打男装,正从帐篷里钻出来。而那个圆脸的叫薄荷的丫鬟,则苦着脸跟在后面,小嘴撅的老高,满脸的不高兴。
夏衿对龙琴礼貌地笑笑,就转过头来,对阮震道:“阮大人,我跟菖蒲骑马,你把那两个俘虏放到我马车里吧。”
“啊?”阮震吃惊得张大了嘴巴,“这、这怎么行?”
千金小姐的马车,岂是抠脚大汉能坐的?更不要说还是两个来杀她的俘虏!再者说,两个娇滴滴的姑娘骑马,在这风沙满地的荒漠急行军?这简直是笑话!
夏衿没有再解释,而将目光投向了苏慕闲。
苏慕闲正在忙着将两个俘虏绑成两个大粽子呢,听到夏衿这话,他立刻一口否定:“不用。”
开什么玩笑,后面这段行程,夏衿跟他们一起啃大饼住帐篷,不光没水洗脸洗手,连喝一口水都要想了又想,忍了又忍。苏慕闲每每见了都要心疼万分。现在又要她骑在马上跟他们一起奔波,满面风尘,苏慕闲再怎么的也不会让她吃这份苦头。
“这个俘虏不带了。“他指着后面擒住的那俘虏说了一声,提着他就要去远处结果了他的性命。
“慢着。”夏衿叫道,“必须带。两人说的话,总比一个人说的要可信。再说,严刑拷打,没准巴哈尔骨头硬,死也不开口呢?多留一个,就多一份保障。”
毕竟催眠术这玩意儿,古人闻所未闻。这样冒冒然提个人到皇帝面前,催个眠让他指证安以珊,不要说多疑的皇帝,换一个人也不可能全信。
为了增加可信度,只能多留一个证人。到时候严刑逼供,再两边诈降,不用催眠术也能将他们嘴里的话掏出来。
夏衿的话甚有道理,说得苏慕闲反驳不得。
他只得道:“那也不用你让出马车。我把他放在我马背上就行了。”
“可那样你的马就跑不快,耽误行程。多耽搁一天行程,前面疫区里就多死几个人。”
这下苏慕闲没话说了。他闷声道:“那好吧。你自己悠着点,如果累病了你,疫区所有的人都没指望了。”
“嗯,我知道,我不会逞强的。”
苏慕闲也不知从哪里弄了两块布,将两个俘虏包裹成粽子,这才放到了马车的地上。不会骑马的薄荷不得不跟这两个晕迷的家伙呆在一起。夏衿和菖蒲翻身上马,跟着大家一起往前面一个疫区奔去。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担心两个女孩子马术不好,有意地放慢了速度。夏衿不了解菖蒲的水平,也不敢催大家快走。待得看到菖蒲骑得挺稳当,她才让大家加快了步伐。
魔鬼城,以前有劫匪抢劫过往商客。现在战争在即,商客绝迹,大军过境,劫匪自然也没了踪影。大家平平安安地过了魔鬼城,直奔第三疫区而去。
让大家失望的是,第三、第四疫区都没有活人。直到了第五疫区,前去打探消息的人才一脸喜色的回来禀报,说疫区里不光有活人,而且还有两名御医在给病人救治。
这消息让大家十分振奋,一抖缰绳,快速往那边去。
两个御医在这里苦苦支撑,看着一个个病人死去,自己也随时会传染上疾病,却又不能离开,只等着这个疫区也跟前面那几个疫区一样,化为坟场,自己也埋骨其中,那种感觉,真是无比的绝望。
此时听到说皇上派了厉害的郎中来,他们喜出望外,放下手中的活儿跑出老远来迎接。
可听得阮震介绍说夏衿就是皇上派的郎中,两名御医一下就变了脸色。
年纪一些的那个郎中忿然道:“这不是胡……”可话说了一半,就被另一个年老的扯了一把,这才惊觉自己在说皇上胡闹,连忙住了嘴。L
☆、第二百六十五章 见面
“朱砂一钱五分,冰片三分,薄荷冰二分,粉甘草一钱细末,研成细末,分三次服下,两刻钟一服一次。”夏衿戴着口罩,穿着罩服,从患者手腕处将拿脉的手缩回来,冷静叙述了一遍药方,抬脚走向了下一处。
“是。”梁问裕应了一声,转头对贾昭明道,“你去研来。”
贾昭明二话不说,赶紧离开去抓药。
梁问裕就是那个年老的郎中,贾昭明是年轻一些的那一位。两人有上午见到夏衿时对皇帝还心怀不满,觉得他派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是瞎胡闹。
可半天功夫,夏衿就用几剂药,将几个泄得极厉害、梁问裕两人没办法救治、正打算放弃的患者给救了回来,立刻让这两位御医心服口服。如今两人心甘情愿地跟在了夏衿身后,做个打杂的下手,帮着夏衿记药方抓药。
“请教夏姑娘,为何要用朱砂等药?”梁问裕问道。
“朱砂能解心中窜入之毒,能止呕吐,服药后不会吐出;这些冰片由樟脑炼成,可强振心脏,通活周身血脉,尤善消除毒菌;粉甘草最善解毒,又能调和中宫,以止吐泻,而且它能调和冰片、薄荷冰之气味……”夏衿细细地给他们解说。
在这方面,她不像古代的郎中,总喜欢敝帚自珍,一个破药方就当祖传秘方,捂得死死的,怕人知晓。她从不吝于传授医术。有人学会了,多救治些病人,也是功德一件,何乐而不为?
“原来如此,受教。”梁问裕恍然大悟。深揖一躬,对夏衿的态度越发恭敬。
对于夏衿高明的医术,以及两位御医前倨后恭的态度,苏慕闲因对夏衿的本身有深刻的认识,倒还不觉得怎的。可这一幕对于阮震夫妇来说,则是极具震憾力。他们虽接了护送夏衿的任务,但对一个小小女娃是否能阻止这场瘟疫的蔓延。心里完全没底——皇帝是个明君。他们相信他不会出晕招,才对他的决定将信将疑,否则他们的反应定然跟两位御医初见夏衿时一样。大叫“瞎胡闹”了。
然而夏衿的表现,直接将他们的怀疑击得粉粹:那几个泄脱了水、眼看就活不成了的病人,愣是在她几剂药下去之后,生生地止住了泄。这摆在眼前的事实。比任何语言都来得有震撼力。
最让阮震夫妇佩服的,就是夏衿的态度。最开始时面对梁问裕两人的怀疑。她没有半点愠怒之意;待得她将病危患者治好,梁问裕和贾昭明震惊之余,在语言上对她大加敬仰,她的态度依然不冷不热。古井无波,冷静得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夏衿走到另一个患者身边,观察了一下他的情况。伸手拿了一下脉,又道:“潞党参八钱。生山药一两,生杭芍五钱,山萸肉八钱,炙甘草三钱,赭石四钱,朱砂五分。”
梁问裕和贾昭明赶紧记下。
至此,这个疫区活着的十九个人全部诊治过了,只等着他们服药后的反应。
到了这里夏衿等人才知道,前面四个疫区之所以没有活人,是因为梁问裕等人把病情稍轻一点的全都转移到下一个疫区。等那个疫区守不住了,再往后撤退。他们被皇帝派来时一共十二个人,如今死了三个,病着两个,还有三名随伺在大军之中,剩下的四人,守着第五、六、七三个疫区。
其实这霍乱并不是真正的霍乱。“霍乱”作为一个中医病名,曾在《内经》中有记载,指的却是以腹痛呕吐为主要临床表现的多种其他疾病。但真性霍乱却发生在大约1817年,是由国外传入的。夏衿重生的这个大周国,跟中国宋明时期很相像,并无跟西方国家打交道的经历,自然也没受到西方霍乱的影响。这种本土的疾病,比起真正的霍乱要好治许多,这正是夏衿敢主动请缨,跑到这里来救人的心理依仗。否则她再有侠义之心,也会将自己的小命排在第一位,不会逞这匹夫之强。
让梁问裕和贾昭明,以及三个得病郎中欣喜若狂的是,十几名患者除了两个最严重的、药石无效之外,其余人全在夏衿的治疗下慢慢止了泄,有了好转的迹象。
“夏姑娘,您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病重得已经绝望、只等着闭眼西去的御医陆介宁,对着夏衿老泪纵横。
看到这处被绝望所笼罩、每个人都坐着等死的处所,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四处能听到病人绝处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