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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能令崔莞感觉到一股冰寒与颤抖。
“阿兄,阿兄……”那孩童显然哭得岔了声,口中不断喘着气,已然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只是一双含泪的眼瞳仍旧可怜兮兮地盯着崔莞。
就在这时,原本坐在角落里的两名大汉也急急奔上前来,他们到底不是心智未成的孩童,一眼便看出崔莞与她身旁的刘珩非普通之人,尤其是四下里冷眼戒备的侍卫,更是令他们后背发凉,双股颤颤。
不过,两人相视一眼,又记起此行目的,将心一横,硬着头皮慢慢上前行礼,“小的无状,令这小儿冲撞了贵人。”说着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探手欲将孩童捉回。
岂料那孩童尖叫一声,反倒搂得更紧了,整个弱小的身子簌簌发抖,不断往后退缩。
看到此处,崔莞心中如何不知,这孩童怕是遇上了略卖人,她抬眸瞥了刘珩一眼,却见他依旧慢条斯理的用膳,仿若对身旁之事充耳不闻,神色都不曾变化一丝。
她秀眉微蹙,正欲开口询问,却听闻一声轻哄,“小儿,快快过来,莫要惹恼了贵人,若不然叔也护不住你了。”
“不,这是我阿兄,我要与阿兄在一处。”孩童急急晃首,哽着嗓音呼出声。
那两名褐衣大汉见状,心中又恼又怒,恨不得直接将这坏事的小儿揪出来,可惜,有一旁的侍卫盯着,他们不敢,只得耐下心思继续轻声哄人。
然而那孩童是铁了心思,无论两人如何诱骗,均是一副“我不与你走”的模样。
在这僵持的情形下,崔莞抬手,轻轻抚了抚孩童的颅顶,转身对上那两名褐袄大汉,脆声问道:“敢问诸君,与这小儿是何干系?”
其中一名长相粗野的大汉蛮横惯了,张口便要吐出污言秽语,却被令一名双眼细小,透出一丝精明的大汉及时扯住。
那精明大汉脸上浮起一丝谄笑,眼珠子微微一转,便好声说道:“这是小的故人之子,前些时日不慎走失,小的受故人所托寻到此子,欲送回双亲身旁,还望贵人高抬贵手,饶了这不知事的小儿罢。”
言下之意,便是哪怕她身为贵人,也不能平白夺人天伦。
这番话,有条有理,挑不出一丝错来,若他所言非虚,莫说崔莞,便是刘珩也难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留着这孩童。
然而,崔莞闻言,俊丽冷峭的面容却是流露出一丝讥嘲,清脆的嗓音陡然沉下,冷冽的道:“我怎么不知,我萧氏一族子弟走失,竟需劳烦两位庶民相助?”
崔莞这番话,说的极慢,几乎是一字一句,言语神情间的轻视鄙薄明晃晃的,没有掩饰分毫。
霎时间,四下倏然一静,再无半点声响。
非但那两名褐袄大汉面色大变,便是悠然用膳的刘珩眼中,亦闪过一丝讶然。
她怎会得知这小儿的身份!?
两道惊疑不定的目光紧盯着崔莞,那两名大汉张了张口,均吐不出半个字来,心中急急转动,欲思寻对策。
崔莞瞟了刘珩一眼,冷嗤道:“二位可知,大晋律法,但凡略卖之罪,均示磔刑,以儆效尤!”
她喝声方落,便闻“噗通”“噗通”两声闷响,那两名大汉脸白似雪,软软地跪倒在地,“小人,小人不敢……”
这二人非首次行略卖的勾当,从未失过手,一路上,他们都给这姓萧名谨的孩童灌下迷药,却不知为何,萧谨竟在此时醒来,又正巧碰上刘珩这一行人,便出了这么一场名为认亲实则寻救的戏码。
原本还心存侥幸,直至崔莞喝出萧氏二字,便知是真撞上了正主,岂能不惧?
震住两人后,崔莞又一次望向刘珩,却见他已搁下手中银箸,正似笑非笑的睨着自己,她心中一动,利落的转身,抬手作揖,沉沉说道:“略卖一事,罪大恶极,绝不容姑息,还望主子能为阿谨主持公道!”
这小东西,倒会顺势而为,刘珩眸光轻闪,薄唇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不过却未出言,只是抬眸,淡淡的扫了一眼立在角落中的墨十三。
少顷,那两名大汉便侍卫被堵了嘴,扭出了客店,至于是送官还是私下处置,便不是崔莞操心之事了。
也不知是见平安后心绪骤松还是哭乏了的缘故,那两名大汉一被押走,紧紧搂着崔莞的萧谨双眼一闭,软软往后一倒,眼看就要栽到地上。
幸得崔莞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揽入怀中。
“启程。”刘珩深不见底的目光掠过萧谨沾满污泥的小脸,起身离席,向外走去。
崔莞欲将萧谨交予岑娘,可不想萧谨虽昏睡过去,一双小手仍紧紧攥着半截袍角,力道之紧,便是她一时间也无法掰开。
无奈之下,崔莞只好亲自抱起看似年纪不大,却颇为沉手的萧谨一步步踏出门。
费力爬上马车后,岑娘随即拎着一个木漆食盒登车,她瞟了一眼躺在崔莞怀中的萧谨,伸手将食盒推了过去。
“多谢。”崔莞颔首轻笑,方才在客店中,又是服侍刘珩用膳,又是出手救人,反倒忘了她自己也是腹中空空。
对于崔莞的道谢,岑娘不置与否,而是静静的坐在一旁。
马车轻晃,一路行出了东城门,待崔莞用完食盒中的糕点甜浆,岑娘忽的开口问道:“你怎知他姓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春暖花绽学宫开(上) 为姵璃大爷加更
崔莞顿了一顿手上拭唇的薄帕,抬眸对上岑娘探究的目光,淡淡一笑,却未应声。
当时,萧谨紧搂着她不放之际,曾暗暗在她腿上用力写下一个“萧”字。
原本袄裤厚实,崔莞未必能察觉得出,不过萧谨年岁尚小,字迹青涩刻板,一笔一划之下,她便隐约猜出了是何字。
除此之外,她还知晓了此事定与刘珩有关。
以刘珩的性子,即便腹中空空,也不会随意到客店中用膳,这一路上的膳食均出自岑娘之手,而今日,他突然一改前例,择了这么一间不起眼的小客店,偏偏又遇上了萧谨一事。
若说,这一切不过是机缘巧合……崔莞心中摇头,以刘珩的身份,要不是早有嘱咐,那些侍卫又怎可能会容许萧谨奔近?况且事发之时,她前后一共望了三眼,刘珩均是一副不欲插手的悠闲模样。
显然,这孩童身上定有什么隐秘,令刘珩不便掺和却又不得不留心。只是,萧姓……似乎世家中并未有什么大族姓萧啊。
即便刘珩也未曾料到,崔莞竟会凭着几缕蛛丝马迹,揣测出了他的心思。
淡淡的扫了一眼手中密信,刘珩垂眸沉思,少顷,就在马车即将行入庄子时,他抬起微微蜷曲的手指,叩在车厢内壁上,砰砰砰,一连三声。
驭车的墨十三闻及,手中缰绳一拉,行进中的马车陡然更变方向,往另一条岔道驶去,环绕在车队旁的侍卫尽数拍马,急急跟上,余下的两辆马车,就这么慢悠悠的踏着薄暮,行入了山林脚下的庄子里。
直至下了马车,崔莞才得知刘珩半途离去一事,虽说岑娘仍在身旁盯着,可没有了刘珩,亦不必整日提心吊胆,她顿时觉得浑身上下均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萧谨此时已经醒来,正攥着崔莞的袍角,紧跟在她身旁,半步不离,一双圆溜溜的黑眸怯生生的打量着四周,碰上旁人投来的好奇目光时,不由缩瑟着身子躲避开来。
“阿谨便随我住罢。”崔莞轻轻揉了揉萧谨散乱的发丝,对岑娘淡声说道。
不足三个月,稷下学宫便要开讲了,她仍有许多事未筹备妥善,若是与岑娘同住,行事之间难免会束手束脚,萧谨则不然。
岑娘似乎没有反对的心思,点了点头便自去寻庄子的管事安排事宜。
“阿谨。”崔莞弯下腰,眉目含笑的望着被她拭去脸上的泥污,显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轻声说道:“阿兄带你去沐浴更衣可好?”
“好。”萧谨眨了眨仿若黑曜石一般粲然的瞳眸,乖乖的应道。
候在一旁的侍婢立即上前,引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往庄中走去。
这庄子不大,莫约七、八亩地,但庄子中的布局与时下里精致的庭园截然不同,竹楼,石屋,木亭,既无雕梁画栋,也无奇石名卉,顺势而建,入景而居,处处透着一股自然的生机勃勃。
而庄中的婢仆,也为刘珩心腹,许是早已得了传信,崔莞等人到来时,热水晚膳,均备妥当。
萧谨沐浴更衣一事,自是不用崔莞操心,只是一与崔莞分开,他便惊惧不已,哭闹不休。不得已,崔莞只好候在耳房门外,时不时扬声出言与他闲话几句。
如此,萧谨总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