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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体内的真气一缕一缕地输送给她。
苏挽月只觉得他的怀抱很温暖,手法很温柔,不知不觉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明代一度推崇宋朝朱熹的理学,讲究对天理的追求,万物有它自己运转的轨迹,人要去顺应那些规律。牟斌教给苏挽月的,其实不仅是内功心法,也是道家的练气,既是一种思维的抗衡,但也有体力的对抗。比如苏挽月的风寒之症,若学会承受,摒弃了那些自寻的烦躁和抵抗,病痛带来的折磨也会相应小了许多。苏挽月虽然不懂武学精髓,但她很聪明,只要明白这个道理,不再拿着常人一样的莽劲去抵触病情,平顺了呼吸再想明白其中道理,气息均匀之后也会好受很多。
“好点了么?”牟斌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看着侧靠在左肩上的她,松了口气问。
苏挽月睁开眼,冲着他笑了下,嘴唇却干裂得严重。
“还有半碗药汁,继续喝完吧?”他问。
苏挽月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双手接过碗,她皱着眉头,吸了一大口气,闭着眼将药汁一饮而尽。她不是个怕吃苦的人,意志力坚定抵得住任何精神摧残,但说到肉体的折磨,她可没有那么强大的抵抗力。
牟斌看到她娇憨得有些可爱的表情,忍不住微微一笑:“你天不怕地不怕,还怕这几口药不成?”
“我讨厌生病!”她仰头发现牟斌起身要走,蓦然觉得心头一阵慌乱,急忙问道,“你去哪里?”
“我今晚还要巡夜当值,你好好休息,我稍后来看你。”牟斌重新穿好了制服,抖顺了下搭在衣架上的黑色羽缎披风,再披在身上系好。近些天宫中频发事端,万通命他们加强巡视,每晚监督查看宫中侍卫们的值守情况,要是有缺席或者偷懒的情况,属败坏纲纪的罪责,必将严惩。将近年关,宫中诸人唯恐有事,更是小心翼翼。
“偷一天懒不行么?”苏挽月的身体状况好了些,又恢复了顽皮。
“不行。”牟斌答得斩钉截铁。虽然他出身优越,但进入锦衣卫也同样是皇家的奴仆,可以在人前官威赫赫,见了皇族依然要毕恭毕敬。记得当初刚入锦衣卫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曾在太祖诏谕前发过誓:永不玩忽职守,誓死效忠皇家。这些誓言,谁都不敢、也不能忘记。
苏挽月对明朝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大明锦衣卫”乍听起来是一个很威武响亮的名字,不但有官有品,享用皇家俸禄,还有太祖洪武皇帝御赐“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之职权。这个机构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也参与收集军情、策反敌将,向上直达天听与皇帝对话,向下权同大理寺,可自行抓人进诏狱审讯。尤其是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如洪武朝纪纲、永乐朝蒋献等人气势和风采过人,是文武百官争相结交的红人。但是,自从永乐皇帝朱棣登基设立“东厂”,由宫中司礼监掌管东厂机密要务之后,镇抚司锦衣卫的风头立刻被削弱了一半。明仁宗洪熙年间,锦衣卫指挥使陆秉完全没有当日纪纲等前任的威望,不但被皇帝疏远,更受制于大内司礼监掌印太监袁琦。到明朝成化年间,因为锦衣卫指挥使万通是国舅爷的关系,锦衣卫地位略有上升,与东厂之间的矛盾也明显激化。
“我什么时候会痊愈?”苏挽月看着牟斌问了一句,她相信他的判断。
牟斌脸色阴了下,停顿了几秒,才说:“你这次伤在五脏六腑,较之上次皮肉之苦更甚,不可掉以轻心。若有什么需要,就叫门口当值的侍卫。”
苏挽月并没觉得情况有这么严重,敷衍地答应说:“好啦,我知道了。”
牟斌起身离去,他回过头来闭合房门的时候,看见苏挽月裹着被子,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和苹果一般通红的小脸,只觉得心头一阵悸动,他忍着不再看她,迅速转过头,将门“吱呀”一声关上。
“千户大人。”门口站着的侍卫见牟斌出来,行了个礼。
“附近情况如何?都巡视过了么?”牟斌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今晚云层密布,月亮被遮蔽了,料想明天不会是晴天。
“回千户大人,一切如常。”侍卫垂首答话。
“好。你留心在这里值守,注意房内的动静。”说完,牟斌迎着风出了回廊,披风扫在积雪的地面,带起了一阵风。
窗外北风呼啸,房间内温暖如春。
苏挽月的体能在炭火与药力的双重作用之下,渐渐恢复过来。牟斌教给她的内功口诀,明明需要上乘的内功底子才能运用,而她几乎一窍不通,但奇怪的是,她竟然可以吐纳随意,融会贯通。
如今的她,真的已经不再是那个白天认认真真上课学习、晚上夜市卖红豆烧饼的现代女孩苏挽月了。牟斌似乎知道她的变化,但他并没有因为这种变化而疏远她、离弃她,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她什么都没有,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可幸运的是她还有他这样一个可以真心依赖的好朋友。
她正要昏昏沉沉睡去,只听见门外有人在喊:“总旗,您醒来了么?我送蓉儿的包裹来了!”
张允的大嗓门一喊,想睡也不可能了。
苏挽月还没应声,门就被推开了,张允已经迈步走了进来。他一眼看到病榻上的缩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她,立刻嚷着说::“腿伸直,伸直!练武的人怎么可以弯着腿这么久?再一直这么弯着你明天会废了!”
她垂着眼睛,嗓子干哑得厉害:“别管我的腿了……拜托你倒点水给我喝吧……谢谢你。”
张允忙不迭端来一杯水,然后不管不顾地隔着被子来拉她的腿,硬是将她的双腿给掰直了,还拿来两个大枕头压住,不许她乱动。
苏挽月疼得龇牙咧嘴,心里却很感激他,这个张允行为虽然莽撞,但心地确实善良。此前牟斌未必不懂得这个道理,但他并没有出手强制矫正她,或许是觉得她当时情形太可怜,不忍心再逼迫她了吧?
“你去毓庆宫传话,太子怎么说?”苏挽月担心牟斌的托词会被揭穿。
“太子殿下说,等你好了之后,要赐你死罪。”张允一本正经地说。
“真的?”她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这明朝皇太子也未免太草菅人命了,只不过随便说了一句话,就要赐她死?
“哈哈哈!”张允笑得前仰后合,“骗你的!牟千户都那么说了,太子还能说什么?不了了之呗!兄弟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你骗我!”苏挽月快气坏了,这个大大咧咧的张允居然还有这种幽默感,她噘着嘴,“这个笑话冷极了,一点也不好笑。”
“对不起啦,”对自己做错了的事,张允一向敢认错赔罪,不过他紧接着说了一句让苏挽月又开始提心吊胆的话,“太子殿下还说,等你病愈了,立刻到毓庆宫去见他,另有训示!”
苏挽月听到最后一句,头顿时又开始痛了。
8。第8章 似曾相识
这天傍晚,苏挽月闲得无聊,顺着侍卫居所从回廊下走出来。
她在宫中休养了三日,也许是牟斌给她的药汁有奇效,她并没有大病一场,症状渐渐都消退了,只是相对有些虚弱而已。
此际夕阳已落山,天色渐渐阴沉,淡淡的暮霭萦绕着紫禁城。宫殿门前的灯笼都掌起来了,一串一串红色的灯光随夜风轻轻摇曳,一弯新月如眉,仿佛有些羞涩的少女一般,半遮半掩地从乌云后飘出来,零零淡淡的月光肆意地洒满一地。不远处,隐约有宫人在拨动琴弦,琴声悠扬中别有一种宁静细碎的温柔,晚风急速滑过苏挽月的面颊,沁凉的感觉清晰而又明朗,令人心旷神怡。
积雪尚未完全消融,苏挽月安安静静地站在垂花门外,远远地看着露出一角的乾清宫,还有宫门外摇曳生姿的红灯笼。冷风吹乱了她的发梢,怅惘的情绪在夜色中缓缓升腾,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历史沧桑感油然而生。
在这寂静宁谧的一刻,她有些恍惚不知此身何在的感觉。
忽然,她听到背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那人走路的声音很轻很轻,因为她刚才一直走神,才没有发觉此人已经距离这么近。
苏挽月刚想转头看看他是谁,对方却先开口了,逼问她说:“你是哪宫的宫人?为何在此长立不走?”
她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迅速回头看过去,却立刻怔住了。
眼前站着一个风神俊朗的男人,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岁上下,脸型十分完美,双眸璀璨如星,眉如墨画,鼻梁高而挺直,身穿一袭白袍,头戴一顶紫金冠,他背手而立,身形清俊无比,如同一株临风玉树。
——Alexander。Su!
苏挽月怔了怔,她完全没想到会遇见这样一个人,因为,他竟然与她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