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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是在自言自语,面无表情看着远方的黑色天幕。
“你别做傻事,他谋反之罪证据确凿,这件事太子已经移交大理寺办理了!”苏挽月以为他还要亲手为夏绯檀报仇,吓了一跳, “我知道朱宸濠很坏,可是他还不到丧命的时候。不管霍二当家怎么想,请你们都不要想着立刻报仇。以你们的本事,做个医者足以造福世人,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按照历史记载,小宁王朱宸濠还有很多“大事”要做,他恐怕这时候还命不该绝,否则历史就要改写了。然而她所担心的并不是历史问题,而是冷霜迟的安危。假如说冷霜迟真的对朱宸濠下手,而历史上他还继续好好的活着,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刺客的行动失败了。
“我不恨任何人,也许是我命中该历此一劫。你说得对,倒不如从此看开了过往,追求新的人生。”出乎苏挽月意料之外的是,冷霜迟竟然很爽快地做了承诺,虽然他脸颊边隐隐带着一丝苦笑,但言语之间并没有刻骨的痛恨之意。“我去接离樱了。”
“霍二当家在哪里?”苏挽月追问。
“兵部的人替我找到了他的下落,过了这个湖泊,往西三里远,有架青花瓷蓝布帘子的马车在官道上等我们。”冷霜迟回头凝望了她一眼,微风将他的一头黑发吹起,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他眼中的神采。
苏挽月一愣神的功夫,他的身影已经离开了她的视线,飞快地掠上那一艘小船,向着黑沉沉的湖对岸而去。
215。 第215章 红颜归来
苏挽月再回到京城的时候,恍若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
六百年前的紫禁城似乎变得有些满目沧桑,那种红墙朱瓦的精致雍容也无法完全掩盖掉的苍凉,似乎是拥抱了太多的故事,有太多的人在这道宫墙后头徒然流泪。建筑物是没有感情的,但经年累月,似乎也被渲染出了血泪。
宫门两侧蹲立着两只铜狮,模样威风凛凛。左右各一个,左为雌,右为雄,分别象征子嗣满堂和一统江山。苏挽月立在那看了许久,这两个狮子很有名气,据说一生只动过一次。便是几百年后唐山大地震时,震波让内金水河泛起白浪,狮子动了一下。从此,一切归于平静,而那两只狮子,便再也未动过。除却宫门前的石狮,后宫里的狮子与宫门前的略有不同,眼睛被眼睑遮去一半,耳朵半遮半露,意为:该看就看,不该看就一点也不看,该听则听,不该听则不听。每当看到这种模样的石狮时,苏挽月不得不佩服皇宫,不仅人人心口不一心机深似海不说,连雕塑都如此有深意。
苏挽月在进宫之前,抬头望了一眼高高的宫墙,那高度,仿佛已经到了高不可攀的地步。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她不愿像别的入宫女子一样,身不由己自己的命运,仗着太子的宠信,似乎也可以逃脱开来,但一切又像只是似乎,如同人要老去,容颜要衰败一样,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庄子曰:人生在世,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青丝易白,弹指朱颜老。古代女子毕生的愿望,不过是嫁一个平凡的人,一生过得如清茶一般,淡雅婉转,清丽隽永,但是宫里的女子再多,不过只有一个人,掌控着她们的情,掌控着她们的一生,此生早已注定。她们的容颜变得愈发不清楚了,好像马上就要坠入光阴的尽头,消失不见。
后宫里只住女子,却尽是令人悲哀的故事。住在皇宫,金银富贵,珠光宝气,好生得意。可是生在帝王家,可惜生在帝王家。一入宫门深似海,世人深谙此道理,故进去了的,再出来,就如登天之难。做皇帝身边的人,意味着不能与寻常人一样,过平淡的日子,后宫内的尔虞我诈,后宫里的女子就如这风中杜鹃,摇曳不断,一旦风雨稍大,满地尽是一片残碎的殷红。
苏挽月敛了那堆乱七八糟的思绪,走进了毓庆宫的大门。
这儿只是飘荡在宫里不经意的一处,却像是唯一能让苏挽月感觉到放宽心的地方。在这里,可以静观宫内发生的一切,仿佛一生都不曾毕露锋芒,就那么不动声色,若乱世之中开出的一朵扶桑花。
薄暮将近,暮色为沧桑的紫禁城掩盖上一层轻纱,像是遮住这座城的一世繁华。俱往,不论宁静若水,或滔天巨浪。不管君王爱恨,深宫情仇,还是人间尔虞我诈,苏挽月都知道,所有的情绪将会被尘封在这一座城里。若是能得他稍些时日的垂帘,也算是足够了。
万贵妃已死,宫里的势力格局在悄悄的发生变化,但最大的赢家,莫过于朱佑樘。除却那个为了万贵妃之死,终日郁郁寡欢的皇帝,没有任何人能让他行跪叩之礼了,他也因为少了那个恃宠而骄几十年的贵妃娘娘,捎带少了很多由此攀升的阻碍势力。
应门而出的是云天,他是毓庆宫的首席侍卫长,第一眼看到了苏挽月,立刻飞奔而来走到她面前。
“你安然无恙便好。”云天不苟言笑,千言万语汇集成这一句,眼里许多感慨。朋友就是朋友,即使多年不见,只要再一次碰面,就会将所有记忆重新拾起,一切都恍如昨日那么清晰。
“谢谢你们记挂我……”苏挽月抬眸一笑。
“云天,你和谁在说话?”然而,一个软软的女声打断了苏挽月的话,有些突兀,也带着几分蓄意。
云天扶着额头,没来得及拉着苏挽月往别处走,现在就这么撞到了。苏挽月听着有人叫云天,茫然抬起头,看到张菁菁和她的侍女缓缓走过来,莫殇在后头跟着,他也是瞧见苏挽月了,远远点头客气笑了下。张菁菁的肚子已经显形了,苏挽月看到的时候,脑子忽然之间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虽然她知道这是历史,这是事实,但她内心里还是不想要一遍一遍被人反复提醒这个事实。
“苏姑娘,真的是你么?”张菁菁见到苏挽月,有些高兴又有些惊讶的样子,她的脸圆润了一些,显得更加富态了,笑着问了一句,满脸幸福的样子。
似乎愣了很久,苏挽月想着这是自己第几次见张菁菁了?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朱佑樘和她订婚的时候,而今她已经快要为人母了,心想时光惊艳,真是让人哑口无言。她仰头,勉强挤了个笑:“太子妃,是我。”
“宛岳,我们都知道你回京城了,我们奉命寸步不离保护太子妃,所以没去接你,请不要见怪。”莫殇开口解释了句。
“不要紧不要紧!”苏挽月连连摆手,示意根本没事,而后侧头瞟了眼云天,笑嘻嘻地说,“云天他不是很闲吗?他也没去接我呀。”
“因为我本来就没这打算。”云天一点也不给她面子的说了一句,苏挽月作势要揍人,云天躲了几下,几人都是笑开了,这才稍微缓解了先前的尴尬气氛。
三个人嘻嘻哈哈寒暄几句,苏挽月看张菁菁站在那里似乎有些尴尬,张嘴想要同她搭句话,但才发现自己对着这个女人,真的无话可说。就算本来无冤无仇,但梁子早就暗自结下了,无从更改。
“好久不见你,不知道皇宫外面好不好玩?听说,你经历了很多离奇的遭遇?什么时候和我说说吧。”倒是张菁菁什么也没发觉的样子,过来抓了苏挽月的手,很亲密的样子。
“是很离奇。”苏挽月点点头,被张菁菁碰到的那只手,觉得像是被火烧一样。再看了看她的肚子,由衷说了一句,“恭喜娘娘,等以后小皇子出生了,你可以带着他一起出宫去玩,殿下肯定会答应的。”
张菁菁反应过来,脸红了下,垂着头笑得腼腆又幸福。她本就是没什么心眼的人,脾气温顺,一直想的是能安安稳稳过着自己相夫教子的生活,现在又怀了孩子,自然是满心欢喜,对人对事都分外知足。
“殿下最疼的,不是我们家小姐吧?你装什么好心,一副狐狸精的样。”张菁菁旁边的侍女冷冷说了一句,她是瞧出来苏挽月的场面话,也知道苏挽月和太子的关系一直不简单,此刻实在忍不住出言讥讽。
苏挽月望了一眼那个侍女,她现在的心境,已经不太能轻易被一两句话惹怒了。那侍女无非是要逼她动怒,何必要正中别人下怀?
“这位姑娘,你说谁是狐狸精呢?”苏挽月饶有兴致问了一句,面色冷淡,起码没有愠怒之意。
“你自个不知道么?所有的人都这么说。”
“小琪。”张菁菁侧过头叫了她一句,示意不要乱说话。
小琪冷哼了一句,斜着眼睛看了苏挽月一眼,眼神不屑,而后脸瞥向旁边也就闭嘴不言了。
“你的火气倒是比太子妃还大。”苏挽月笑了笑,漫不经心说了一句。
“我这丫头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