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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祖母万寿无疆。”君洌寒不冷不热的拱手。
庄氏含笑摇首,“你也不必安慰哀家,哀家这一辈子,历经三朝,看尽世间沧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若能寿终正寝,便是上天垂帘。哀家再无奢求,只希望你能留灏南一命。”
君洌寒冷哼,周身散发的气场都是极冷的。“宁王犯上作乱,罪不可赦,朕只能答应不对封地众人赶尽杀绝。”
庄氏面色再次灰暗,“看来你是一定要取他性命了。”
君洌寒沉默,算作默认。就凭他对飞澜下毒,让她受尽苦头,让他们被迫分离,他君灏南就死不足惜。
庄氏难得示弱,苍老的眼眸中微微湿润。“皇上可知这些年来,哀家为何一直护住灏南吗?”
君洌寒低笑,“薛贵妃出身高贵,二哥子凭母贵。”
庄氏叹息摇头,往日犀利的眸子竟涣散一片,“哀家记得二十七年前,你在广阳殿出生,先帝抱着你笑,说你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当时三岁的灏南牵着哀家的手,可怜兮兮的问哀家:父皇有了弟弟,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在后来,你一天天长大,广阳殿内,常常能听见你们父子的笑声,先皇教你练剑,手把手教你书法,教你读书,教诲你帝王之术,你几乎霸占了先皇所有的爱,而灏南一年到头见到先皇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哀家可怜那孩子,才处处维护着他。先皇去世之前,也觉得对灏南有所歉疚,嘱咐哀家一定要避免你们兄弟相残。”
庄氏说了太多的话,苍老的脸上显出疲惫之色,又不停的咳了起来。君洌寒半靠在她身侧,手掌轻抚着庄氏背部。祖孙二人倒是难得亲近。
“皇祖母找孙儿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孙儿知道了。只要二哥不伤害飞澜,朕承诺皇祖母不伤他性命。”他说罢,又微一苦笑,嘲弄道,“如今飞澜在二哥手中,朕只能受他威胁,朕的胜算并不大,若朕输了,皇祖母可否会让二哥饶朕一命呢?”
庄氏轻叹,笑着拍了拍他手臂,“你不会输,只要慕容飞澜爱你,你就一定不会输的。”
君洌寒褐眸幽深,却透着淡淡疑惑。“孙儿不懂皇祖母的意思。”
庄氏失笑,目光幽幽的落在他身上,慈爱中又透出些许无奈,“在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就是女人的心,而藏得最深的也是女人的心,总有一天皇上会明白的。”
不久之后,君洌寒终于懂得,但同时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皇上打算何日出征?”庄氏又问。
“三日后。”他淡漠回道。
庄氏点头,不语。
“顾非凡早已投奔二哥,朕带兵出征,帝都必有异动,还望皇祖母可以周全。”君洌寒温声道。
庄氏笑,点头,“皇上放心,哀家会倾我庄氏一族之力牵制住顾非凡,皇上安心出征便是。”
“多谢皇祖母周全。”君洌寒拱手。
庄氏摇头,苦笑,微叹,“哀家不是为了皇上,而是为了保住庄氏一族。等到哀家百年之后,皇上还能感念庄氏一族曾经的功劳,不要丢弃他们。”
“皇祖母放心,只要有朕在,必会保庄氏一族荣华。”但却也只是荣华,而并非权势。
庄氏点头,短暂的沉默后,她摆了摆手,道,“皇上回吧,哀家累了。”
“皇祖母珍重身体,孙儿先行告退。”君洌寒拱手一拜,转身而去。
不过三日的时间,君灏南的兵马已经攻陷了与封地相邻的四座城池,因为君洌寒只守不攻的政策,叛军势如破竹,长驱直入。一时之间,圣朝人心惶惶,都在议论着这天下是不是要易主。
三日后,君洌寒率领大军出征,大军前赴封地,用了十日的时间,彼时,君灏南已经占有了十几座城。
君洌寒大军驻扎在封地以北的雁关城,守城主将隋义是君洌寒的人。他向君洌寒详细的禀报了局势,宁王大军来势汹汹,君洌寒的不抵抗政策,让他们一直处于弱势,情形对他们十分不利。
“皇上,若继续采取消极对抗,雁关城不日必将失手。”隋义恭敬俯首。
君洌寒淡然而笑,温声道,“不碍,骄兵必败,二哥得意不了多久。这雁关城会成为他攻陷的最后一座城池。”
“攻陷?”隋义略带震惊的询问。
君洌寒高深莫测的笑,“朕要瓮中捉鳖。”
……
宁王大军可谓四处横冲直撞,见到城池便夺,只是,没想到雁关城攻陷的如此容易,更没想到的是,这雁关城是座城中城,第一道城门攻破之时,才看到里面还有第二道城门,大军破城而入后,第一道城门竟被圣朝军队关起,宁王大军被夹在两道城门之间,城上弓箭手乱箭齐发,宁王大军死伤惨重。
君灏南的心腹失血奋战,杀出一条血路想要保护他逃回封地。
高城之上,君洌寒一袭金色蟒袍,负手而立与城头,阳光下恍若神祗。寒风扬起衣摆,咧咧风中,他唇角含着冷魅的笑。
“皇上,可否要……”隋义试探询问,手掌做了个杀的手势。
沉默片刻,君洌寒叹息摇头,“朕答应皇祖母要留他一命,吩咐下去,若无法活捉,便放他离去吧。”
“这……”隋义迟疑片刻,还是躬身领命。
然,想活捉君灏南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还是让他逃掉了。而雁关城一战却是君灏南最后一场胜仗。君洌寒的大军反扑,如洪水般凶猛而来,宁王大军节节败退,刚刚夺下的城池转眼间便被圣朝大军收服。宁王的军队被迫退回了封地。
君灏南狼狈不堪的躲回腹中,一身银白铠甲上鲜血混合着尘埃,几位狼狈,他大步迈入屋内,将手中偷窥重重砸在墙壁之上,发出碰的一声巨响。
“王爷息怒。”管家屈膝跪地。
君灏南扑通跌坐在椅子上,怒声问道,“慕容飞澜呢?”
“回禀王爷,淑妃还关押在牢中。”管家回道。
“给本王动刑!君洌寒要赶尽杀绝,本王就先让他的女人吃点苦头。”君灏南一掌重重落在桌案之上。
而此时,监牢之内,飞澜安静的坐在昏暗的一角,腐朽与腐败的味道让人想作呕。
哗啦的声响,铁索落下,监牢的门被推开,走进一个牢头打扮的男人。飞澜抬眼看去,不由得一惊。“施梁!怎么会是你?”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原户部尚书施梁,一年前她刚刚回京时,机缘巧合下救他一命,本以为他早已隐退,没想到会在此处相见。
“施梁见过慕容将军。”施梁躬身一拜。
飞澜淡然而笑,回道,“施大人别来无恙。没想到会在此相见,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让慕容将军见笑了。”施梁苦笑,“当年得慕容将军所救,本想退隐朝堂,没想到机缘际会,被宁王招入府中做了门客,后来宁王起事,施梁便跟随宁王一起回到了封地。”
“你也想反皇上?”飞澜蹙眉问道。
“慕容将军严重了,施梁不过是讨一口饭吃,在府中只是做些杂事而已。”施梁淡声回道。当日,慕容飞澜虽救下他一命,但他已被抄家,全家老少流落街头。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根本无法讨生活。只得投靠宁王。
飞澜沉思,片刻后,无奈而笑,“罢了,我相信施大人手上不会沾染圣朝将士的鲜血。”
施梁回以一笑,目光暗自打量着飞澜,那日飞澜被押解如牢中,他匆匆一见,也是震惊不已。“没想到征战沙场的慕容大将军竟是女儿身,若非亲眼所见,施某简直不敢相信。”
飞澜笑意浅淡,“施大人来此,不会只为与飞澜叙旧吧。”
施梁面色凝重几分,回道,“施某要带将军离开,皇上御驾亲征,宁王军队打败,王爷恼羞成怒,已下命对将军动刑,若再不离开,只怕……”施梁虽隐去后话,彼此却是心知肚明。若此时不离开,飞澜只怕就会葬身于此。
飞澜听罢,起初是沉默,而后,苍白的笑了起来。“施大人以为我们真的能逃出生天吗?如今我是宁王手中唯一的筹码,他怎么会让我轻易逃脱,这监牢之内,看似平静,却一直有暗卫看守,我武功全失,施大人又是文弱书生。你若放我出去,只怕不仅我逃不出去,还会牵连你,何苦!”
“施梁愿为大将军肝脑涂地。”施梁沉重道。
飞澜却摇头一笑,“罢了,这样的牺牲毫无意义,你走吧。”
施梁一番游说,飞澜却仍然无动于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过是白白搭上施梁一命而已。慕容飞澜绝不会用别人的命去拼一个几乎为零几乎为零的机会。
入夜后,宁王府邸中一片死寂,如同死亡前的黑暗。让人更为不安与忐忑。瞬息间葬送掉十几座城池,对君灏南的打击不轻。
院落中,他独自一人喝着苦酒,一坛烈酒被他仰头一口气灌入口中,而后,他用力的将空掉的酒坛摔在脚下,碎裂满地。紧握的拳头用尽全力垂落在桌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