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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墨抱着莫离斜坐不动,神色淡漠不冷不热的回答:“离儿住在宫里我不放心。”
锦墨已将整个楚王府的侍卫调换,这个家是锦墨当家,便是国事亦由锦墨说了算。
尚世胜心里清楚,如今自己无权无势已经被架空,只是锦墨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没有把他弄到监牢里当犯人看管罢了。
尚世胜苦笑着坐到下首的椅子上,踌躇着试图劝说:“那个,锦墨,你现在是皇夫……”
“父亲,我做事自有分寸,不用你操心。”
尚世胜讪讪住嘴,父见子面,徒有尴尬。
锦墨根本不在乎尚世胜心里想什么,他低头凝视莫离的睡容,抽出一只手,将莫离脸上的灰土轻轻抹了抹。
听莫离嘤咛一声,赶紧收手,哄着:“乖,别怕,我在这里,睡吧……”
锦墨的声音很轻,灯火照耀侧面,嘴角带笑,原本清隽的五官柔和许多。
尚世胜不由心里酸楚——锦墨很像他的母亲白妙心。
许多年前,尚世胜年仅三十便封为烈骑大将军统领三军安内攘外,帝京百姓倾巷而出欢迎他凯旋归朝。
就是那一天,尚世胜遭遇终生孽缘,他骑在马上,在人群中看见了白妙心,天朝第一美人。
美人回眸一笑,和锦墨此刻的表情一模一样——后来才知,美人看的,是她身边文雅书生梁寒山。
死泥烂狗
错误的时间遇见错误的人,尚世胜被美人笑容迷惑,因此派人打听,因此金殿求婚,因此品尝了焚心之痛,冲冠一怒为红颜,留下终身遗憾。
真相大白,原来他错了,白妙心是不爱他,但白妙心生下的儿子却是他的儿子,忽视了二十年的儿子。
望着锦墨的侧脸,尚世胜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他的儿子,和他当年一样动心动情了。
锦墨从未有过这样从内而外,温柔缠绵的笑容,好像他拥抱在怀的是最易碎的珍宝,愿用尽一生宠溺呵护。
尚世胜倏然心惊——锦墨,长公主月莫离,中间隔着杀父之仇,帝位之争,怎可能化解?
他的长子,莫非也要和他一样,情路坎坷,遗恨终身么?
真正是孽缘呵!
“娘,你让我进去!”
客厅门大开,尚御城人未至声先到,刘氏追在他身后,一叠声喊:“御儿,你听话……”
母子两一前一后冲进客厅,尚御城兴冲冲四下张望:“长公主来啦,她在哪?”
待看见客厅正中,锦墨斜坐椅子上,怀里抱的正是莫离,不由瞪大眼睛:“你……你抱着她做什么,快放开!”
尚世胜气不打一处来:“逆子,这里没你的事,回去睡觉去!”
刘氏赶紧拽尚御城:“快跟娘回去……”
“我不!怎么没我的事?我已经上折子求婚,等皇上下旨,长公主就是我的人!”
尚御城梗着脖子教训锦墨:“兄弟妻不可戏,锦墨你放开长公主!”
说着,就要扑前撕扯。
刘氏魂飞魄散,死命抱住尚御城的胳膊往回拽,一面对锦墨赔笑:“千岁,御儿不懂事,您别和他计较……”
锦墨冷冷扫一眼他们母子,道:“离儿睡着了,你们说话小声点,莫吵醒她。”
“是是。”刘氏压住嗓子,点头哈腰:“我们这就走。”
尚御城不耐,推开刘氏:“娘,你怎么向着他说话!”
不识时务
“你小声点!”刘氏冲着尚御城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你惹的祸还少么?都什么时候了还不长眼,你要急死娘啊!”
“娘!你怎不说说锦墨,他抱着……”
“够了!”尚世胜脸色铁青,站起身,呵斥尚御城:“不长进的东西!我问你,是谁让你上折子求婚的?”
“哎呀,当然是皇帝的意思!”尚御城摸着自己的脸上一道浅白色伤疤,指着莫离狞笑:“死贱人抢了檀奴,还射我一箭,现在落到我手里,刚好报仇!”
尚世胜气的手发抖:“滚滚滚,迟早你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刘宇进客厅,径直走到锦墨跟前,弯腰抱拳:“千岁,落花阁收拾好了。”
锦墨“唔”了一声,抱着莫离站起身,看都不看尚御城一眼,只经过尚世胜身边时,顿住脚步:“父亲,离儿住在王府期间,我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她。”
“那当然,那当然。”刘氏抢着答话:“妾身定看管好御儿,不让他靠近落花阁半步。”
“喂……”
尚御城刚要叫嚷,被刘氏捂住嘴拖到一边。
等锦墨走了,刘氏这才敢放开嗓子,将尚御城又打又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开:“死东西,你要娘为你操心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啊……现在莫说是你,就算你爹都不敢惹锦墨,也不看看什么天光了,迟早我和你爹被你害死……”
尚世胜头疼不已:“行了!”指着刘氏,又指指尚御城:“看好他,要是走进落花阁半步,给我打断他的腿!”
尚御城不服气的叫:“父亲,明明是锦墨不对,您为什么向着他说话?!”
尚世胜恨铁不成钢,骂道:“逆子!以后不得忤逆锦墨,听到没有?!他是我尚世胜正房所生嫡亲的长子,是你大哥!我,你,还有你娘,全亏锦墨手下留情,才有命活到现在!”
尚世胜一跺脚走出客厅,留下尚御城目瞪口呆。
王府生活
莫离住进楚王府,悔之恨的磨牙,毫无办法。
转念一想也好,少莫离在宫中碍眼,至少锦墨不用分心照顾,她也好以柔克刚,先笼络住锦墨,再图其它。
且不提悔之如何笼络锦墨,单说楚王府这边,刘宇原本是锦墨安插到长公主府做总管,专管传递信息和打探政务,现在锦墨大事已成,刘宇又被派回楚王府做总管,近日主要事务,就是想办法伺候好长公主。
刘宇对落花阁事事操心,亲自挑了几个机灵的丫鬟伺候莫离,衣食住行尽皆按原先公主府的旧规矩来,锦墨回对他的安排亦十分满意。
落花阁地处楚王府最东端,十分僻静的一个院子。
时间已是春末,院内青砖壁瓦,花木葱荣,虽比不上原先的长公主府轩阔奢华,也算是个好所在,
自乾安驾崩到现在,已有近四个月,莫离总算不再受人折磨,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只可惜莫离疯了,分不清鱿鱼燕翅与粗茶淡饭的区别。
莫离每天浑浑噩噩吃了睡睡了吃,锦墨抽空回王府探望几次,她都是倒在床头蒙头大睡,怎么叫也叫不醒。
好在,如此圈猪一样的生活,莫离很快恢复旧貌,甚至比原来还胖了一点。
每天中午,例行是莫离漫长的睡觉时间。
天一热,丫鬟们也打不起精神,料想莫离至少要到晚饭时间才醒,因无事,皆跑回后院下人房里补眠。
落花阁大门口的侍卫也抽空偷懒,各自找树荫底下打盹。
谁都没注意到一个瘦小身影偷偷溜进落花阁,借花木躲藏行迹,钻进正屋寝室。
檀奴蹑手蹑脚靠近描金漆雕花拔步床,探头见莫离睡的正熟,欣长的睫毛蝶翅般在她脸上扑出青影,大红绣水且花纹的锦被拥在下巴底下,越发显得气色不好,委委屈屈的样子。
莫离的一只手伸出,担在床沿。
悔不当初
莫离的一只手伸出,担在床沿。
很多次,她用这只手抚摸檀奴的头发,纵容他的任性和无礼,并指点书卷教他读书写字。
檀奴蹲下身,试探着,慢慢把自己的手放进莫离的掌心,愧疚之情涌上心头,眼泪不由自主刷的流下来。
“公主,他们说您疯了,是真的么?”
檀奴抽抽搭搭抹眼泪:“公主,您睁开眼看看檀奴啊,檀奴对不起你……”
莫离的眼皮动了动,睁开。
檀奴大惊失色,腿一软扑通坐在地上:“公,公主……”
莫离目光茫然,眨了眨又闭上,嘴里嘟囔:“饿……”呼吸渐渐平稳,又睡着了。
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如果莫离骂他打他,或许檀奴更好受些,可是她偏偏看不到他,檀奴简直难以相信,也不能相信!
她疯了,真的疯了!
而他就是造成她疯癫的帮凶,或许,莫离此生此世都不能知道他其实另有苦衷。
“公主,您看看我,您看看檀奴啊……”
檀奴小声叫着,爬起来摇晃莫离:“我对不起你,是我从公主府偷出护国军感染疫病的战报给楚王,是我给您下迷药……可是我没办法,公主,这世上,只有对我真心好,不嫌弃我……公主,我对不起你……”
檀奴把头埋在莫离肩窝里,语无伦次的哭诉着:“公主,您知道我今年多大了么?我已经十七岁了,可是您看看我,我永远都会是这副样子,永远是十三岁的孩子……
父母把我卖进楚王府,尚御城那个混蛋给我吃药,我长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