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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划过她的脸颊,羽毛般轻柔怜爱,莫离完全僵住,无法适应锦墨突如其来的亲昵。
锦墨毫不在意莫离的感触,反客为主吩咐阿如请梁寒山进来。
因莫离病中惧强光,白天寝殿里垂着一层薄纱帐幔,梁寒山进门,神色尚且轻松,撩起帐幔,信口道:“离儿,你怎……”
待看清殿里的人,后面的话就没有了,神色尴尬。
锦墨似笑非笑从床边站起身,抱拳:“见过梁大人。”
行礼的动作敷衍,对上司毫无恭敬的意思。
梁寒山呆呆的没有反应。
“舅舅,离儿一点小病不打紧,您莫忧心。”
莫离故意忽略锦墨的失礼之处,笑吟吟地让阿如给梁寒山搬一把椅子过来,道:“舅舅,请坐。”
从梁寒山第一眼看见锦墨,短短时间,整个人就突然苍老了。
庙堂之上儒雅挺拔的一个人瞬间变得颓废抑郁,梁寒山的身体微微佝偻着,好半天才挪动脚步,重重地在椅子上坐下。
他忘记了自己是来探望病人的,低着头,一句宽慰的话都想不起来。
莫离大略听韩明忠说过,自锦墨官拜仪制清吏司郎中后,礼部的所有政务就变得十分微妙。
小事不计其数,锦墨和梁寒山时时都有分歧。
瞠目结舌
大事就说前些日子,思王敏王回京祭祖仪式和重阳家宴吧,原本这些年因乾安帝身体不好,礼部一般都尽量简洁仪式,担怕乾安帝过于操劳。
可锦墨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初出茅庐,硬是引经据典,将他的顶头上司礼部尚书梁寒山逼得步步退让,将丢下许久的宫廷祭祖仪式重头到尾拾起来,最后一分不差的按着最繁琐程序进行。
偏偏没有人能说锦墨的坚持不对,这是梁寒山掌管礼部以来最离谱的事,在同僚面前大跌面子。
幸好最后主持仪式的人是莫离,而不是乾安帝,否则还不知怎么收场。
莫离猜不出锦墨为什么要针对梁寒山,她记得,第一见到锦墨和梁寒山碰面,两个人就暗潮汹涌,看现在情势是越演越烈了。
一个是她的舅舅,一个是她动心的人,莫离不知该向着谁。
不过梁寒山毕竟是长辈,且现在沮丧的样子十分可怜,莫离动了恻隐之心,欲在中间调和。
“锦墨,烦劳你给舅舅上杯茶。”
锦墨压根不领会莫离的好意,原本沉稳的他竟事动了孩子气,固执的一反常态,眉色不动,漠然道:“阿如,给梁大人上杯茶。”
莫离无奈地瞪锦墨一眼,又转过头含笑面对梁寒山:“舅舅,您朝务繁忙,还抽空来看我,我心里感激的很。其实我没什么的,是御医们小题大做罢了。”
梁寒山却仍旧愣愣的,似没听到莫离在说什么。
莫离纳闷:“舅舅……舅舅!”
“啊……”梁寒山若大梦初醒,神色迷惘:“离儿你说什么?”
莫离暗暗叹口气,梁寒山在朝中做官多年了,怎么着也该修炼的八面玲珑,为何一个锦墨就教他丢了魂似的,实在让人想不通。
“舅舅,我看您脸色不好,您怎么了?”
“我,我没什么。”
梁寒山回过神来,却说了一句让莫离瞠目结舌的话。
他极其突兀地询问锦墨:“世子,你母亲的身体这一向可好?”
相望江湖 山水拜年
梁寒山极其突兀地询问锦墨:“世子,你母亲的身体这一向可好?”
莫离傻眼了。
梁寒山有家室有子女,身为礼部尚书应该严谨守礼,却忽然无缘无故地问候锦墨的母亲,他,他,他……他是什么意思?
奇怪的是,锦墨并不觉得唐突,淡淡道:“难为梁大人还记挂着家母,托大人的福,家母还活着,却和死人无异。”
锦墨这句话说的阴狠至极,莫离禁不住打个寒战。
霎时间,梁寒山的表情难以形容,要笑,却比哭还难看。
他的五官抽搐着,一双手抓住膝盖,十指泛白,似尽力隐忍,又忍耐不住,终于崩溃。
莫离傻呆呆地看着梁寒山哆嗦着嘴唇,有气无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是我……是我对不起她……”
有一瞬间,莫离认为锦墨的心是铁石做的,冷血无情。
锦墨目光如刀般凌厉,嘴角勾起冷笑,一个字一个迸出来冰弹子一般:“梁大人这些年娇妻爱子环绕,尽享天伦之乐,锦墨代母亲恭喜梁大人了。”
如果言语可以置人于死地,那么梁寒山已然被刺出几个窟窿,里内早已鲜血淋漓,外表却看不见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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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击即溃
如果言语可以置人于死地,那么梁寒山已然被刺出几个窟窿,里内早已鲜血淋漓,外表却看不见痕迹。
莫离甚至听到了什么东西在梁寒山身体里汩汩的流动,那拉腐催朽一般残忍可怕的声音。
梁寒山脸上血色尽失。
可是锦墨仍觉不够,眉宇斜挑,呵呵笑道:“梁大人贵为国舅,又是当朝正二品尚书,无论朝务礼制锦墨仰仗大人地方不少,大人忽然客气至此,倒让锦墨惶恐了。”
锦墨的语气却无半点惶恐的意思,长身直立,整个人宛如出鞘的刀锋,森气寒寒高高在上,睥睨当朝二品官的狼狈毫不心软。
此时此刻,平素清风明月般的锦墨变成一个可怕的魔鬼,他要拉着其他人跟他一起下地狱!
空气因锦墨的气势而凝滞,竟有血腥味蔓延。
梁寒山嘴唇翕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怔怔地起身,怔怔地朝寝殿外面走。
梁寒山完全忘记来意,一句问候莫离病情的话都没有,就这样被锦墨一击即溃,丢了魂,落了魄,行尸走肉一般轻飘飘消失在门口。
莫离目瞪口呆。
关于锦墨的身世,她在这一场兵不血刃的口舌之争中觉察到了什么,念头一转即逝,又变得模糊不清。
锦墨那么的难以亲近,难以碰触,拒人千里之外。
莫离根本不敢深想,怕锦墨内心潜伏的阴暗面太多,更怕他的阴暗面涉及太多的人,有些话不问便罢,一问就是错。
所以韩明忠来的时候,莫离找了个理由支开锦墨。
韩明忠一贯的条理清晰,先探问莫离病情,接下来说朝中近日动态。
因乾安帝不知道莫离生病的事,韩明忠拿来几封折子请莫离观阅,都是日常事务,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不过倒是有一张折子引起莫离的注意。
非池中物
有一张折子引起莫离的注意。
是治理仓江水患的杜怀远写的,秋季雨水多,仓江引发再次洪水淹了附近几个州镇,但当地仓州官府按惯例放粮熬粥救济灾民,却夹杂了大量的沙石,所以杜怀远请旨朝廷派御史从国库调粮安抚百姓。
莫离大奇,问:“杜怀远不是去仓江修堤了吗,怎么还有水灾?”
“水患治理是常年大计,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今年的雨量不算大,只淹了周边几个州镇,算是好的。”
“那为什么不见仓州知府的折子?杜怀远只是工部的人,请旨开仓放粮不归他管吧?”
“所以说这里面有问题,公主,你再仔细看看折子。”
莫离又将杜怀远的折子看了一遍,仍旧不明所以。
“以微臣估计,仓州怕是有灾民暴动,真实情况被当地知府隐瞒不报,所以杜怀远才会逾制上了这张折子。”
韩明忠指着折子上的一行字,道:“公主请看这几个字,官不爱民,则民不顺……杜怀远虽没有明说,其中意思却很明白。”
“仓州靠近南方地带,二皇叔还在回封地的路上,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们要不要派兵过去啊?”
“各州府都备有兵马,一般情况足可以应付,当前之急先派御史过去监督放粮安抚百姓,再观望吧。”
莫离灵机一动:“不知韩相想派谁去仓州?”
韩明忠睨她一眼,道:“莫非公主有合适的人选?”
“韩相觉得锦墨如何?”
韩明忠沉吟摇头:“……不合适。”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