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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胜寒已快走到门口,闻言回头,狐疑地道:「你去做什么?我一个人也能带走醉秋,用不着你去助阵。」
「杭州一战,我与苏幕遮胜负未分,自然要再去决个输赢。」师祭神笑得优雅却又无比倨傲,眉宇间更溢满好胜。「难得遇上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我怎能轻易放过?」
更何况那七剑君子苏幕遮,一派的云淡风轻,不食人间烟火般淡泊清高,言辞看似谦逊,实则盛气凌人。这种人,恰好是他最不待见的。
午后的断剑小筑,十分静谧。很快的,这份宁静便被石径上的脚步声打破。
「你们说说看,姓莫的小子害死那么多弟兄,凭什么还赖在咱们小筑不走?」
「咱兄弟也一样,怎么也咽不下这口鸟气!……」
几个年轻人压低了嗓门,边走边议论不休,越说越是激愤难平,而落在最后的一个长脸青年始终一言不发,眼神里的杀气,离前方的落照园每近一步,便浓一分。
莫醉秋重返小筑,早已令众人心生不满,这些日子来,众人又见工匠在小筑外盖屋修葺,一打听,原来竟是门主下令修建屋舍,要留莫醉秋长住。消息一传开,群情哗然。
这几人的至亲好友都死在祭神峰人手底下,本就对莫醉秋恨之入骨,至此哪还按捺得住满腔怒火,再加上年少气盛,当下结伴直闯落照园。
行到半掩的大门前,一人抬脚便踹。
「砰!」一声大响,震碎了落照园内死寂的空气。
莫醉秋正坐在院中的青石鼓凳上,对着满树枯枝出神,猛被惊醒,扭头便见几个昔日同门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
「你这无耻之徒,害死了自己的同门,还有脸赖在小筑不走!」踹门那人边骂边冲上前,一把揪住莫醉秋的衣襟将他拽了起来,劈脸啐道:「就算门主他们偏袒你,肯让你留下来,咱们兄弟也不答应!」
那些遭他连累丧生的同门,永远都是加在莫醉秋心头的一道千斤枷锁,压得他时时刻刻都喘不过来气,面对眼前众人愤怒指责的眼神,他根本无颜直视,更没想过要为自己辩解。
多日来他始终在去留之间徘徊犹豫,此际也如遭当头棒喝,蓦然醒悟。
众人说得对,纵然师父没亲自开口逐他走,他又有什么脸继续留在小筑?难道还冀望能和师父回到过去么?……
他低头黯然道:「我罪孽深重,是不该留下来,我——」
一拳狠狠击中他下颔,打断了他的下文,咸涩的血腥味顷刻在嘴里弥漫开来。
「你还假惺惺地卖什么乖!?」
那人怒吼出又是一拳,将莫醉秋打翻在地,余人也都满腹怒气,跟着拳脚齐上,如雨点般往莫醉秋身上招呼。
「唔嗯!」胸膛腰背上很快便多了数十处瘀伤,莫醉秋咬紧牙关,也不挣扎,任由众人痛殴,内心深处隐隐觉得肉体上多受一份惩罚,他背负的罪孽是否也可稍减一分?
「你们都让开!」那个长脸青年一直在周边观看,这时突然拨开正打得起劲的几人,把已经面容惨白的莫醉秋从地上拎起,按倒在石桌上。
他一手牢牢扣住了莫醉秋的右臂,另一只手拔剑出鞘,沙哑着嗓子道:「你害得我弟弟惨死,今天我一定要剁了你这双贼手,替我弟报仇!」
冰冷刺目的剑光随青年怨毒的眼神一齐映入莫醉秋眼角,他本能地挣动,想甩脱那人的箝制,眼前寒光倏闪,长剑已落下。
「呃啊啊啊——」莫醉秋浑身濒死般剧震。
右手并没有断,除去大拇指外,其余四指都被斩断了半截,断指处飙出的鲜血,刹那流得石桌上到处都是。
「姓莫的,我才不会便宜你!我要先断了你双手手指,再砍你双手。」青年笑得溅上了血的脸也有些扭曲起来,抓过莫醉秋的左手,再度举起了剑。
余人倒被这变故惊呆了,此时终是回过神相互望了望,均神色惴惴,他们虽然都对莫醉秋怀恨在心,但这样滥用私刑,却是犯了师门大忌。
之前带头殴打莫醉秋的那人朝其他人使个眼色,合力抱住青年。「岑师弟,走吧!别把事情闹大了!」
那岑师弟已红了眼,哪肯就此罢休,怒道:「你们全都别拦着我!」
众人正乱成一团,院门口突兀响起少女的惊叫声:「你们在干什么?啊!醉秋师兄?——」
束东烟近日也是听周围的人都在议论莫醉秋之事,一再追问父亲才得知莫醉秋身世堪怜,之前又为了救关山雨险些葬身天山,倒对这师兄起了怜悯之心,只觉自己当日不该为了个木玩偶迁怒一向待她如亲妹的莫醉秋。今天恰巧经过落照园,她一时心血来潮,便想进来向莫醉秋陪个不是,谁知将近门口,就听见莫醉秋凄厉之极的一声惨叫。
她很快看清了院内情形,花容失色,冲到石桌旁,挡在了莫醉秋身前,冲众人尖叫道:「滚!快滚出去!」
众人不敢得罪这小师妹,忙拖着那岑师弟飞快离去。
「醉、醉秋师兄?」束东烟慌乱地用帕子裹住莫醉秋鲜血淋漓的右手,却怎么也止不住血,她又急又慌,拼命轻拍莫醉秋灰白的脸,哭道:「我马上就去找崔大夫!醉秋!你忍着点!」
「不要……」莫醉秋本已快晕死过去,这时却不知何处来的气力,左手紧紧拉住束东烟,嘶声道:「不要惊动我师父!别告诉他,别让他难过!」
束东烟从不知道一个受伤失血的人还会有这么大的力道,更被莫醉秋眼眸里的凄切哀求震住了,边哭边不停点头。「我不会跟关师伯说的,绝不会说!」
得到了她的承诺,莫醉秋终于如蒙大赦松开了手,任束东烟飞奔而去。
一切,本就是他咎由自取,怎么能再让师父为他伤心?……他努力睁大阵阵发黑的眼睛,在石桌上摸索着自己的断指,想将之抛得远远的,免得再被任何人看到,可左手触摸到的,全是湿漉漉的血。
那血色,落在眼内,越来越深浓,最终化为一片黑暗。
剧烈的刺痛似无休止,不断扎着他的手,将他痛醒。张开眼,他已躺在自己的床上,头顶上方便是束东烟哭得红肿的双眼,而她身边居然站着束山雷和葛山风。
这两人既被惊动,那师父……莫醉秋一下揪紧了心,费力扭头在屋内寻找起关山雨的身影。
束山雷见他脸色惨白,知他心思,忙出言抚慰道:「醉秋,我们没告诉关师兄。崔大夫替你包扎好伤口,刚走,我也已经叮嘱过他别泄露口风。」
「谢、谢束前辈。」莫醉秋松了一大口气,才说得几个字,额头便又布满冷汗。
束东烟不禁又抽噎起来:「醉秋师兄,你就别再说话了,好好休息吧,你、你……」想到再如何休息调养,莫醉秋被斩断的四指也不可能再生,她再也忍不住,大哭着跑了出去。
「东儿?东儿!」束山雷担心爱女,忙追出了屋。
房内,只剩下一脸冷肃的葛山风,他盯住莫醉秋看了好一阵,终是沉声道:「伤你的那几人,我已勒令他们不得向任何人再谈起此事,你不必担心你师父会知道。送饭的家丁,我也警告过了。」他似乎怕莫醉秋误会,又冷然加上一句。「我只是不想让关师弟再为你担忧受惊,你不用谢我。」
他不等莫醉秋开口,径自旋身大步离去。
这葛师伯永远都是这么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呆望许久,竟突兀地笑出声,那笑声在空荡荡的屋内激起回音,令他自己也觉得凄凉到可怕。
这刻,所有残留的奢望均已不复存在,该是他永远离开的时候了……
高墙内外,无数鞭炮碎屑被风卷携着,在地面慢慢移动,如一块块起了褶皱的红艳绸布,映着远近含香吐蕊的梅影,热闹妖娆。
一个纷攘喧闹的除夕夜刚过,为醉秋修建的小居也粉刷完毕,再添置些家私便能居住了,关山雨看过之后很是欣慰,所以他走回居室的一路上,脸上月余来淡淡的忧悒终于被微笑代替。
何放欢亦步亦趋跟在师父身旁,他的表情始终谦恭而淡漠,唯独在瞥见关山雨面露微笑的那刻,他嘴角也情不自禁地轻轻扬起点弧度。
「放欢!」关山雨进房门前蓦然转身,略带歉疚地温言道:「我要午睡片刻,你不用再在院子里守着,这些天你陪我也累了,新年里就跟同门去聚聚吧。」
「弟子——」何放欢想说他只想陪伴师父,但话到嘴边忍住了,垂下眼道:「那弟子就不扰师父您休息了。」
他为关山雨轻轻带上房门,放轻了脚步慢慢往院外走,出院门时陡地止步,瞳孔收缩。右手下意识地握上了腰间剑柄。
前方小径上迎面而来的正是莫醉秋,一身水蓝衣裳罩在消瘦的身躯上,显得有些宽大。而他的面容在满地的炮竹红屑映衬下,也比何放欢记忆里的更苍白清瘦。
但任凭眼前人再忒般落魄憔悴,也改变不了何放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