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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挥出那一击后,身躯便逐渐开始发抖,小手紧捏住莫醉秋的手臂,彷佛他若不如此,即能倒地。他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张口却止不住血丝殷殷。
琴松心念电转,再度欺身而上,双掌交错,幻出漫天掌影,全力攻向少年——莫醉秋手筋被挑,形同废人,不足为虑,真正的大敌,反而是这不明来历的少年。
莫醉秋大惊失色,心知少年伤重,若是再挨上一击,恐怕小命不保,危急间无暇细恕,一把将少年推到身后,挺身挡了上去。
琴松没想到他会突然抢出来,要撤掌已来不及,破掌一上一下,击中了莫醉秋的胸腹。
这两掌便似两把太铁锤,砸得莫醉秋胸腹奇痛,眼前更是骤然发黑,几欲晕厥,喉咙口一股腥甜上涌,就要喷出血来。昏沉之间,依稀感觉到少年两只小手贴住了他的后背。
两股柔和而又醇厚无比的巨力犹如喷涌的洪流,自气海、中枢两处穴位源源不断地涌入他体内,莫醉秋胸腹问的痛楚立时大减,更觉体内蛰伏的真气都在外力所过时翻涌不已。
他内力仍在,只是苦于被挑断了手筋,使不出力气,而这外来的热力却似水银泄地,飞快流转于他的奇经八脉,催动着他周身内息,最终都汇聚到了双臂之上。
双手完全不受他心意控制,闪电般拍出,「砰」地打中琴松胸膛。
「啊!」两人齐声低喊,被各自的掌力震得向后飘退丈许。
莫醉被只听背后少年一声闷哼,显是抵挡不住真气反噬之力,竟被弹了开去。「哗啦」一响,水花四溅,坠落了连城江中。
「小寒?小寒!」
他回头惊叫,却见江面上一片黄衫已在浪花翻卷中下沉,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冰冷的江水之中。
莫醉秋自幼长于江南,水胜极佳,奋力几下游动便接近少年落水处,将少年的脸托出了水面。
少年眼帘紧闭,已然不省人事。
得尽快施救才行!可又不能往回游,莫醉秋正进退两难,周围水浪一阵涌动,一艘船只被推到了他的身边,紧跟着几把浆橹也被抛到船上。
莫醉秋喜出望外,忙一手攀住船舷,带着少年翻上了甲板,回望岸边,琴松已吹灭了灯笼,头也不回地走远。
他清楚琴松是有心放他一条生路,必定不会回去大肆声张找人来抓他,但仍不敢多作逗留,迅速扯起船帆。
帆布吃饱了风,鼓胀而起,在凛冽夜风中顺江直下。
眼看船只与祭神蜂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莫醉秋终于略松一口气回到少年身旁,将人翻转置于自己膝头,对着少年的背心拍打几下。
少年呕出了一大滩夹带着血丝的江水,却仍然昏迷不醒,气若游丝。
莫醉秋大急,把少年平放到甲板上,用力按压着少年的胸口助他呼吸,又捏住少年的鼻子,以口为他渡气。
接连送了好几回气,少年喉咙里「咕隆」一响,总算顺过气来。
莫醉秋还未来得及高兴,少年紧阖的双眼陡地张开,骤见莫醉秋正伏在他身上,两人的觜唇还碰在一起,少年勃然大怒,想也不想,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他这一掌几乎用尽了残力,好在伤重。使出的力道微乎其微,饶是如此,莫醉秋还是被打得飞了出去,跌落在甲板另一侧。
「唔……」莫醉秋全身骨头部被摔得生疼,鼻腔嘴巴里更是热呼呼的,鲜血长流。
「混帐!竟敢对我无礼!」
少年仍不解恨,挣扎着支起上半身,满心想过去再补上一掌,直接送莫醉秋归西,奈何再也无力动弹,嘴上却依旧凶悍不饶人。「信不信我把你大卸八块,丢江里喂王八?」
莫醉秋好心反遭狗咬,他涵养再好,也忍不住生气,擦着嘴角鲜血忿忿讥讽道:「你之前落水晕死过去,我是为了救你才给你渡气,你紧张什么!你也不看看自己身无三两肉,踮起脚才刚到我胸口,我就算喜欢男人,也绝不会看上你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鬼。」
少年听明白原委,知道自己错怪了对方,倒有些尴尬,可听到莫醉秋后半段话,恰似火上浇油,气得他浑身发抖,戟指怒吼。
「你才是不知死活的小鬼,敢笑我!刚才要不是你半路冲出来碍手碍脚,我早就解决琴松了!你这个笨蛋,偏要挡在我身前充英雄,我还不是为了帮你才被自己的内力反震掉进江里的?我——哇——」
气急攻心,鲜血夺口而出,他大声急喘,再也骂不下去。
莫醉秋见状,气不禁消了大半,暗忖对方脾气虽然坏了点,毕竟是个身负重伤的小孩子,先前还在琴松掌下救过他,他何必太较真。
好歹自己是个成年人,就多让着这小鬼一些算了。
见少年喘息得愈加厉害,瘦小的身体裹着湿衣服,在明寒夜风里轻微颤栗着,十分可怜。他自己也觉得甲板上寒意难挡,叹口气,朝少年走去。
「谁叫你过来的?」少年气息微弱,却仍摆出一脸凶巴巴的样子。
莫醉秋瞧在眼里,只觉好笑,俯身抱起少年,哄道:「好了,小寒,别再呕气了。这里风太大,进舱里休息去吧。」
第五章
船舱并不大,桌椅床榻却是一应惧全,还有两床棉被。
桌上有灯烛火石,葜醉秋怕祭神峰有船只追来,点了灯火极易暴露行踪,便没点灯,在黑暗中把全身湿透的农裳都脱了下来,裹上条被子取暖。
他想替少年脱掉湿衣服,少年却坚持自己动手,他钻进另一条被子里,喘着气费了番工夫才把衣服脱下,扔给莫醉秋。
这小家伙的怪毛病还真不少!莫醉秋忍不住暗自摇头。想起少年躲在他房中的那几天,也是不愿在他面前除衣,擦洗身体刚都要他在房外等着。
若非确实看到少年喉头那点小小的喉结,而且少年的语气体态全无女儿气,他难保自己不会怀疑起少年的性别。
他帮少年擦拭干净湿漉漉的头发,将两人的湿衣服拿到甲板上去吹晾。
等天亮后,就得想办法到最近的市集上去买匹马赶路,不知能不能赶在祭神峰的人之前抵达断剑小筑?师父再见到他,不知又会是何表情……
莫醉秋抱膝呆坐在船头,心头时喜时忧,万千思绪,最终都和前方漫无边际的茫茫黑夜融在了一块,看不到丝毫亮色。
「……醉秋……莫醉秋……」
听到第三遍呼唤时,莫醉秋总算回过神来,弯腰钻回船舱,问榻上少年:「你叫我有什么事?是不是不舒服?你先忍耐一会,再过一阵子天就亮了。等靠了岸,我会尽快送你就医。」
少年没有回答,全身都蜷缩存棉被里,只露出张小脆,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的亮,他盯住莫醉秋眼里的关切之情看了好一会,才不满地小声道:「我又没不许你在舱里坐着,你干么躲到外面发呆?你要是着凉病倒了,我可管不了你。」
「只要你不再乱动手打我,我就在这里待着。」莫醉被摸着还在胀痛的面颊,心想这少年嘴巴固然凶,又时而喜怒无常,其实心地并不算太坏,居然还知道关心人。
至于杀害那两个看守,也实属情非得已,况且在药泉那冷漠无情的师父身边待久了,也难怪少年会沾染上戾气,不把人命当回事。只不过——
「对了,你不是药泉的徒弟么?怎么琴松会不认识你?」这疑问已在莫醉秋心底盘旋多时,此刻终是不吐不快。
少年眼睫微颤,边咳边闷闷不乐地道:「我们跟着师父,整天就是在丹房里忙碌,哪有空闲到处走。琴松先生又是大忙人,才不会留心我们这些药僮。」
莫醉秋想想也是,又见少年说话吃力,心中虽仍有几分疑虑,也不忍再追问,许少年将被窝掖严实,柔声道:「快睡吧。」
看着少年闹上眼帘,莫醉秋班紧棉被往榻边一靠,也闭目养起神来。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直到脸上被暖烘烘的太阳光晒到有些发热,莫醉秋才醒。
天色早已大亮,口头透过船舱侧窗,照薄无数光影。
少年已经穿上晾干的衣裳,正盘腿坐在莫醉秋对而打坐,额头渗着层薄汗,头顶更有淡白雾气缓慢冒出。
莫醉秋自然懂得这是运功到了最紧要关头,稍有惊扰,便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当下屏气敛息,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心底喷喷称奇,他知道少年武功很高,可万万想不到竟已臻化境。放眼小筑,自己师父也未必有此修为。
徒弟如此,药泉的本事一定更高,而师祭神那大魔头,岂非到了深小可测的地步?那魔头若再挑上小筑,不知门主能否救得了师父?
他越想越心悸,突听少年一声低咳,吐出一大口暗紫发黑的瘀血后,睁开了双目。
少年对莫醉秋笑了笑,抓过地上莫醉秋的衣服扔进他怀里。「你的衣服我已经体你拿进来了,你快穿上去,然后找找看船上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莫醉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