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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贵主。”
“子羽坐吧。”固安公主抬手示意王翰坐下;这才问道;“契丹战事告一段落了?”
“嗯;不愧是张守畦;此番大获全胜;契丹王屈烈以及可突于双双被生擒活捉;余者俘虏不计其数。据说;张守畦已经令麾下将领押送屈烈和可突于以及不少俘虏回东都洛阳;一则献俘;二则这也是最好的新年礼;想来陛下应该会欣喜若狂。这下子;奚人重归故地应该不成问题。”
固安公主又追问了几句;等了解了此次战役的种种细节之后;她不禁叹道:“君礼镇守陇右;这两年吐蕃几乎寸兵不出;边境止戈;他这个陇右节度却也显不出什么本事;尤其是在张守畦这大捷面前;别说是他;各镇边将未免全都显得黯淡无光了。”
王翰听到固安公主说杜士仪;不禁笑道:“君礼之前来信时;却仿佛很满意陇右无战事;如此正好整兵秣马;使仓廪丰实。而且他说;契丹人时叛时附;变化无常;而且又狡黠如狐;骁勇善战;此等人正需要张守畦那样的名将方才能够对付。不过;他倒是很打听了一番;此前年中时随张守畦左右建下战功的;都有那些将校。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张守畦指挥有方;除却昔年信安王带兵打的那一仗;如赵含章薛楚玉之辈节度幽州时;对契丹可都是败仗多;胜仗少。”
“君礼为人;最爱人才。不过闻听张守畦也是如此;他拔擢将领之中;不少起自卒伍;比君礼还要不拘一格。其中;之前从信安王建下战功;而后又被陛下派到渝关守捉的李明骏固然因战功而实授将军;领平州刺史;持节平州诸军事;还有一个名叫安禄山的亦是蹿升极快;如今竟已经奏为将军了。”
固安公主身处云州;消息却极其灵通;尤其是来自河北道幽州的讯息;几乎一日一报。如今的云州虽说建刺史署;但实质上;却是她和云州刺史共管;尤其是军中将校以及各级军官;一多半都是她当年招揽的那些骁勇健锐;这也是云州军的底子。王翰对此心知肚明;非但没有遏制;反而利用自己作为刺史的权限;一力提供方便。这么多年来;单单云州与奚人以及突厥的互市;就使得这座原本地处边陲的小城迅速发展壮大;更胜当年何止一筹。
然而;王翰和固安公主也都清楚;这种格局很难一直保持下去。尤其是等到王翰这一任刺史任满;下一任刺史想再要是复置云州的这一批旧人;那恐怕就很难了。尽管郭荃已经是云州长史;可长史到刺史之间这一道鸿沟;王翰还是因为云州从下都督府降格为州后;方才一步跨越过去的;郭荃却没有这个便利了。
于是;东北局势的话题告一段落之后;王翰就不禁忧心忡忡地问道:“东都那儿;仍然有让贵主回去安居的声音吗?”
“自从云州日渐安定;这种声音就很多了。奚人当初那场大败;李鲁苏和东光公主都因为再无立足之地定居东都;我一个当初因为李鲁苏之故而不得不迁居云州的和蕃公主;住在这里的理由就已经几乎不存在了。”固安公主冷静地说出了这样一个事实;继而便淡淡地说道;“你一旦离任;郭荃;王芳烈;包括南霁云、罗盈、侯希逸;都很有可能会被各自调走。这样一来;原本铁板一块的云州;也就不再是外人不能伸手的禁区;而是一块人人都能下口的肥肉了。”
在云州一呆就是将近八年;无论是从感情;还是从利益上来说;王翰都很难想象这样一片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土地落入外人之手的景象。可是;固安公主所言又是难以回避的事实;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方才低声问道:“贵主所言;我也想过。如今可还有其余的办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能够保有云州八年;能够使此地从无到有;欣欣向荣;已经是得天之幸了。”固安公主摇了摇头;见王翰满脸失望;她也露出了倦怠的模样;再无心多言。等到亲自将王翰送到了寝堂门口;目送人离去之后;她就看向了张耀。
“人都来齐了?”
“嗯;都是岳娘子亲自安排的;按照贵主的吩咐;没有请南霁云。”
固安公主会意地点了点头;穿上厚厚的狐皮大氅;戴上风帽之后;便和张耀出了寝堂。等到了靠近后门的三间小厅中;她低声吩咐张耀在外头亲自守候;自己就信步入内。就只见里头坐着七八个人;既有罗盈和岳五娘夫妻以及侯希逸;还有几个出自她护卫的军中将校;唯一的文生便是陈宝儿了。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云州最中坚的群体。然而;对于没有南霁云;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一次;答话的不是别人;而是岳五娘:“这次的事情乃是极密的出兵事宜。南正明为人光明磊落;最讨厌诡谲伎俩;而且云州总少不了他坐镇。而且;咱们那位陇右杜大帅即将向朝廷上疏;调其前往鄯州。”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生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殷羡。云州虽好;终究只一州两县之地;哪里比得上杜士仪在陇右节度十二州那般风光?可杜士仪只调一个南霁云;未免太厚此薄彼了
这时候;陈宝儿看出了众人的小心思;当即笑着解释道:“河陇那边山头林立;就连杜师最初仍是捉襟见肘。而且;如今河陇无战事;正明兄此次过去;顶多只是平调。至于各位;其实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要请诸位做。”
“你们想必都知道了;王使君此任届满离任之后;我也极可能便要就此回两京定居;至此之后;云州便会是外人的天下。”
固安公主见众人听了陈宝儿的话;渐渐都把刚刚的疑问丢在了脑后;一时聚精会神;她就轻描淡写地起了个头;见包括罗盈和侯希逸在内的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忿的脸色;她就知道;今天的这个群体;是最容易接受杜士仪那个主意的人。所以;她在顿了一顿之后;便叹了一口气说道:“遥想云州从区区一座废城;到如今拥有两县;子民三万;军卒七千;商贾云集;富庶繁华;皆是从上到下合力;拱手让人不甘心也是常理。”
罗盈也就罢了;小和尚幼时学佛;虽则压根没压下那嗔念;杀人破戒的事也没少于;但平心而论也是众人之中最恬淡的那个。可是;侯希逸就不一样了。他从平卢被张说调到幽州;又受王竣轻视;虽在奚王牙帐力拒奚族三部兵马上立功受赏;可仍然被闲置多年;直到杜士仪将其征调到了云州;这一路建功受赏;如今云州三将之中;他是功利心最强的一个。一想到日后要仰他人鼻息;他就愤愤不平地说道:“朝中不见我等苦劳;只见云州富庶便想得利;哪来这般容易”
听到这话;其他人纷纷赞同附和。他们不是坊中游侠儿;就是无业流民;其中甚至还有马贼出身的异族人;对君王的忠心本就没有那么强。这会儿眼见得群情激奋;岳五娘便轻轻咳嗽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个消息:“我三个月前北上突厥牙帐时;听到了一个消息。毗伽可汗年纪大了;越发喜好女色;荒疏军政;由是突厥人心不稳;争权日烈。那位曾经来过云州的梅禄啜;甚至在我去牙帐的时候还悄悄和我接洽;许以重利请我帮他一个忙。”
这事情罗盈是听说过的;他登时为之色变;立刻开口叫道:“五娘;这事情做不得……”
“你以为我会那么愚蠢去当人的刀子?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会被那梅禄啜左右”岳五娘飞了罗盈一个白眼;见如今不再是光头的小和尚立刻讪讪的;她这才环视面露狐疑的众人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梅禄啜请我帮忙的事;不是别的;是为他刺杀毗伽可汗。事成之后;许我骏马五千匹;而且日后云州以茶市马;将不限数量。而且还会在收拾残局之后;将那些战败突厥丁壮俘虏;全都送给我;许我自立一部;以驸马为左贤王。”
所谓的驸马;自然是岳五娘这子虚乌有阿史那氏王女的丈夫罗盈了。这样的条件对于草原的部族来说;自然是极其优厚的。可云州是大唐的云州;罗盈是云州军将校;答应这种事自然很要命。可即便如此;仍然有军将露出了动心的表情。
这也难怪;又不是让他们刺杀大唐的皇帝;而是刺杀突厥的可汗;报酬这么优厚;为什么不于?
这一次;却是侯希逸沉着地说道:“梅禄啜只是开出了优厚的条件;可事后大可推脱不认;而且还可以揭开岳娘子在云州守捉使夫人;把罪责推在我大唐身上。到时候;云州就什么都得不到。他只看云州这些年仿佛赚得盆满钵满;于是以为岳娘子好利;这才不惜以这样的条件加以笼络;瞎了他的狗眼”
“小侯说得好”岳五娘顿时眉开眼笑;随即抚掌笑道;“只不过;既然知道他们的主意;我们又何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梅禄啜去于他的弑君勾当;然后;咱们向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