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酊大醉的那个酒客;此刻也终于抬起了头。不是李白还有谁?
“一大早的吵闹什么”
李白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见是迎面一个盘子带着凌厉风声丢了过来;他信手一抄;稳稳当当地将其放在旁边;随即就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战。当有人不长眼睛地混战一团直接打到了他身边的时候;他不过闪避或是格挡;轻轻巧巧地就再次把自己置身事外。须臾之间;这酒肆之中已是一片狼藉;地上固然是乱七八糟的酒具碎了一地;而在群殴之中被打得倒地不起的也不在少数。
尽管后来赶到的酒肆东主大声嚷嚷劝架;又哭天抢地调停;可打出了火气的两边人哪里肯让;最后竟只见寒光一闪;有人掣出了兵器。
面对这情景;刚刚还作壁上观的李白终于遽然色变。然而;即便他眼疾手快;隔着老远的距离;也没法阻止那一刀下去的血光四溅。就当他霍然起身预备阻止接下来的杀戮之际;就只听外头传来了一阵阵尖利的呼哨声;紧跟着就是一个声若洪钟的大嗓门。
“鄯州都督府的府卫来了;快走快走”
见刚刚打得正酣的那些鄯州军士卒立时开始且战且退;虽有人想带走伤重的同伴;可终究因为受伤倒地的人实在是太多;大多数都只能顾着自己奔逃。而角落中刚刚站起的李白想了一想;捅开窗户纸看了一眼大街上那个大声嚷嚷的军汉;最终悄然往后头溜之大吉。等到鄯州都督府的府卫最终赶到;看到的就是一团糟的酒肆;以及满地痛苦呻吟的人。
杜士仪怎么都没想到;仅仅是自己这一行人抵达的第二天;左金吾将军李俭的部属就在酒肆与人发生了群殴。若非范承佳闻讯之后大惊失色;立时调集都督府的精锐府卫前去弹压;封锁了整条大街;只怕转瞬间就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这场械斗的行列。
“是左金吾卫的禁卒在酒肆寻欢作乐的时候;因为胡姬和鄯州军的一些士卒发生了口角;推搡之后进而大打出手。到最后;竟是有人忍不住拔刀大动于戈;听说砍伤刺伤好几个;若不是范大帅的府卫到得快;只怕要闹出大乱子了。”赤毕因为只是粗粗打听了一下;再加上范承佳传令封锁消息不许议论;因而他所知也有限得很;“此次李将军的部属说是金吾卫;其实是来自北门禁军;骄横惯了;就不知道究竟是哪方有错在先;而李将军又会怎么说。”
论理两边都不是自己人;杜士仪大可作壁上观。可他既然是和李俭同行;一路上对方好歹也对自己尊礼备至;他自然不好置身事外。在听完了赤毕的禀报之后;他就立刻往见李俭。可刚到李俭那儿打了照面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只见一个从者飞奔直闯了进来。
“将军;不好了”那从者话一出口方才发现杜士仪也在;愣了一愣后方才称了一声杜中书。他本想上前去附耳禀报;见李俭目光严厉地摇了摇头;他只好低声说道;“据说有鄯州军的三个士卒因为受伤过重死了;他们的妻子带着儿女在鄯州都督府门前跪地陈情;请严惩凶手。”
李俭原本就已经气得不轻;此刻待听说已经闹出了人命;他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他双手紧紧交握;足足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我这就去见范大帅;你传令下去;约束随行所有军卒不得外出;但凡涉事人等;一概看押起来;伤者立时命医士调治;然后你给我调几个妥当人;一个一个仔仔细细查问。当时缘何闹事;又是谁先动的手;又是怎么会动的兵器;给我一五一十问清楚”
等那从者应声离去;李俭才想起杜士仪也在场;当即苦笑着拱了拱手道:“未曾想骄兵难制;第一天到湟水便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杜中书;此事是我管教无方;我先去收拾善后;还请杜中书放心。”
这一路上攀谈相交;杜士仪能够看得出;李俭是一个有担当负责任的人;因而;对方既然这么说;他也就没有强出头;抚慰了几句后便先行离开了。等到他回了自己的宿处;就只见一个白衫青年在门外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等候;不是李白还有谁?
“太白?”
李白听到动静就已经侧过头来;此刻连忙快步上前;直截了当地问道:“酒肆之中禁军和鄯州军群殴的事;想来君礼应该已经听说了吧?不瞒你说;我那会儿正好因宿醉在那酒肆中趴着休息;因此正好在场。”
杜士仪顿时瞪大了眼睛;就连起头去打探消息的赤毕都忍不住难以置信地问道:“李十二郎是说;昨夜不曾归宿?”
李白有些不好意思地于咳了一声;这才岔开话题道:“总而言之;我那时候也差不多快睡醒了;所以还大略清楚一点事情发生始末。是禁军这些士卒一大早去那胡姬酒肆买醉;把店里的胡姬都弄得无法见客;因此后来的鄯州军士卒本来就恼了。偏生禁军之中还有人出言不逊;一时对方反唇相讥;禁军之中就有人先动了手;这下子自然两边都齐齐加入;打了个不可开交。大约气昏了头;最后有一个人拔刀动兵器砍伤了人;可就在这时候外头有人报信说鄯州都督府的人到了;鄯州军的人多半仓皇逃窜;我生怕被人截住;于是也就赶紧溜了。”
幸好幸好;否则这一位要是在酒肆之中被人抓个现行;那就连杜士仪也会说不清了
赤毕暗自庆幸;而杜士仪却眉头一挑问道:“太白;照你这么说;群殴从最初开始;一直都是只动拳脚;最后才有一个人动了兵器;而且也应该只是伤了一个人?你确定没有看错?”
“我是千杯不倒的好酒量;只因昨日下午尝到那酒肆的酒香大异于长安;所以回来后露了个脸;就瞒着其他人溜出去了;大清早的早就酒醒了;只不过是在那儿补眠而已。我可以担保;至少我走的时候;地上虽是倒了一地的人;可是受了兵器伤的;应该就是那一个人。”
“这就怪了。据说府卫赶到时;被砍伤刺伤的人有好几个。”杜士仪拧起了眉头;随即转头对赤毕说道;“你去打探打探;刚刚说受伤过度因而身死的那三个士卒;是内伤还是外伤;是拳脚所伤;还是兵器利刃所伤;动作快”
等到赤毕立时应声而去;李白才若有所思地问道:“君礼是怀疑;我走之后;还有人浑水摸鱼?”
“希望不要被我料中;否则;就不止是群殴;而是别有隐情了。”
天不遂人愿;尽管杜士仪并不希望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但等到赤毕打探回来禀报;事情偏偏就是并不简单。
“你是说;身死的那三个鄯州军士卒;全都是刀伤?而鄯州军的其他伤者;身受兵器伤者还有两三人?反倒是禁军清一色的拳脚伤;无有一处兵器伤痕
赤毕知道这个答案必定会让杜士仪大为震惊;可他反复核实确是如此;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蹊跷;但事实确实如此。”
杜士仪想了一想;再次问道:“两边的伤者你接触到了?”
“没有。”赤毕摇了摇头道;“虽说我打着郎主的名义;但因为鄯州军中上下激愤;故而范大帅说是几人伤重;推脱了我的探望。至于李将军;他也说兹事体大;若是牵连郎主便是他的大过了;所以也婉言谢绝了我的探视。”
“看来;两边都正在焦头烂额之际……”
自言自语了一句之后;杜士仪不由得负手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了两步;随即才突然停住脚步;目光炯炯地说道:“我和范承佳别无交情;还有范承明当初的恩怨在;他那儿看来是只能暂且放在一边了。李将军一路上对我既多有照拂;我既然从太白之言中察觉到些许疑窦;总不能置之不理。赤毕;我手书一封;你带去请奇骏去一趟凉州;替我拜上河西节度使牛仙客牛大帅。然后;你带着太白去……”
第七百三十一章 追根溯源,河西节度
大唐的文武分际并没有那么严明;战功彪炳的武将可能挂文官衔;而文官在战时有功;也可能转十六卫将军;左金吾将军李俭便是后者。他本是明经及第;一度官至县令;而后在当年河陇叛胡康待宾造反的时候从张说有战功;又在之前讨契丹可突于之战中从信安王李炜出战有功;因而方才一路转迁左金吾将军。正因为弓马娴熟的他熟悉经史;因此对于饱学之士分外礼敬;纵使杜士仪年岁和他相差甚远;他一路也待其彬彬有礼。
然而事发一日之后;当杜士仪到了李俭门外之际;就只听得里头正传来了李俭的大骂声。
“无知;狂妄;我此前是如何警告你们的鄯州乃是陇右节度使治所;驻扎重兵;而且军中多有豪俊之士;民风彪悍;我一再嘱咐你们不要惹是生非;可你们呢?才刚到湟水城第二天;便惹出了这样的事情只知道酒;只知道女人;难道让人笑话长安禁卒全都是酒囊饭袋?”
大约是李俭盛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