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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意思?
远望那一片烟尘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段广真只觉得整个人呆若木鸡;一直到旁边的几个心腹小校见状不对上来探问;他才终于回过神。尽管心中不无期待;可他有过太多希望而又失望的经历;只能强压下心头蠢蠢欲动的激动和兴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他没读过多少书;不懂得多少兵法;只能一遍一遍将自己从一次次大战中学到的经验融入到从前军中前辈们教授的那些战阵之中;可要问他真正能带多少兵马;他竟是自己也不知道昔日他收容各路溃兵回到幽州的时候;麾下曾有三千人;可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能带过那么多的兵马;没人给他那样的机会。他既非杜士仪嫡系;又不是什么名门大姓;甚至孤僻到只有麾下这数百名袍泽;杜士仪真的看得上他?
今天点了刘长卿拔解;而后又发现了段广真确实在军阵上头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才;当杜士仪一路疾驰赶在日落之前从西陉关回到代州城的时候;自然是心情很不错。在代州都督府门前下马时;他还没站稳;就只见一个人影一下子冲了过来;正是刘墨。
“使君;赤毕大兄回来了”
听到赤毕回来;杜士仪先是一喜;随即便为之一惊。赤毕的为人稳重老成;不论交付什么样的任务;此人都一定会好好完成;而赤毕跟着宇文融去岭南;随行保护;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顾不上这些的他慌忙快步冲进了都督府;等到进了书房看见那个无论身形还是脸庞都瘦削了一大圈的心腹从者时;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赤毕;你这是……”
站起身的赤毕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满脸苦涩地缓缓单膝跪了下来:“赤毕无能;没能完成郎主的嘱托。”
听到这短短一句话;杜士仪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回过神的他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扶人;见双手抓到的那胳膊远不如从前那样肌肉扎实;而是有一种瘦骨嶙峋的触感;他不禁大为内疚;低声说道:“不要如此;起来说话。”
等到他强拉了赤毕起来;又把人按着入座;听其一五一十解说宇文融贬官昭州平乐尉的经历;说着此后流岩州路途发病;转道广州医治;而后却被广州都督耿仁忠受原岭南按察使张九龄的判官;现升任监察御史的周子谅撺掇;逼迫其速去岩州;而后在途中病故;他不禁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他早已辨不清楚史书公论上的所谓忠奸了。宇文融并不是什么德行高尚的人;打压政敌的手段也颇为酷烈;但在做事上却兢兢业业很有见地。纵使确实有罪过;却还罪不至死。尤其接过赤毕双手捧来的一个沉甸甸包袱;说是宇文融托付给自己的东西;他更是仰起头苦笑了一声。
“终究还是免不了;终究还是免不了”
“宇文大郎已经赶到岩州了。他得到宇文融流岩州的消息就从云州动身;路上马匹受伤;钱财散落;要不是一位好心的朝廷使者搭载了他一程;他这一路不知道会如何。结果他奔行数月;却也没能赶得上见到他父亲最后一面……
第六百四十九章 震怒!
曾经煊赫无比的王毛仲身死名消;党羽全都被远远打发到岭南等地任员外别驾;其诸子也尽皆贬远方;这样的结局对于朝堂上的文官来说;只是暗地凛然天子杀伐果断不顾情面的狠辣手段;对于武臣来说;少不得警醒于不能坐在旧功劳簿上得意忘形;然而对于宦官来说;这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尽管高力士早就是右监门卫将军;尽管杨思勖早就是辅国大将军;但真正的禁军兵权;是掌握在那些唐元功臣的手中;可现在王毛仲葛福顺等人尽去;剩下的如陈玄礼这样的;都是老成持重等闲不与人相争的;他们轻轻巧巧就把这一支拱卫禁宫的真正精锐纳入了囊中。高力士远远没有杨思勖那样显赫的战功;可禁不住他和李隆基的关系更加亲近;如今这一水涨船高;文武之中攀附他的不计其数;可相比当年王毛仲的得意忘形;他却仍然很少回那座富丽堂皇的御赐宅邸。
高力士清楚地知道;他的根基全都在于天子;倘若没有天子的信赖和倚重;他不过是内宫众多宦官中寻寻常常的一个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即便他早就不是那个需要事必躬亲的宦官了;但李隆基的起居饮食他还是亲自打点;每天都将大把大把的时间放在御前。这么一来;本来把禁军全都交到阉宦手中还有少许顾虑;不时会想起汉时十常侍之乱的李隆基;渐渐就放心了下来;反而觉得自己拿下王毛仲是明智之举。
这一日傍晚;当高力士在御前一直呆到李隆基用过晚饭去了武惠妃那儿;他这才回到了内侍省。刚一坐下;他就看到一个小宦官在那探头探脑;当即没好气地唤了人进来;可当他一问之下;得知是兴宁坊自己宅邸的管家麦雄派人来知会说是家中有事;他不禁吃了一惊。他生母麦氏已经故世;麦雄乃是麦氏的族侄;深得他信赖;知道此人必不会因小事而来打搅;他给杨思勖留了个信;便趁宫门还没下钥回到了私宅。可在书房中看到那一大包东西的时候;他再次狐疑了起来。
“你急匆匆请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是;家翁;这是代州杜长史千里迢迢命人加急送来的。”
听到麦雄这解释;高力士立时三下五除二打开了包袱;见其中厚厚一摞奏折;他不禁更加疑惑;随便翻开一本一看;他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一一翻检到最后;他又抬起头对麦雄问道:“杜长史可有信?”
“有;就在旁边的铜筒中。”
高力士这才注意到旁边那个带着几分铜绿色的铜筒。用指甲划开蜡封;取出里头的一卷纸;他只扫了一眼便立刻眼神一凝。尽管在人前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可这会儿他却禁不住大光其火;一巴掌就拍在了面前的书案上;倒是让麦雄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然而;高力士须臾就反应了过来;抬起头看了麦雄一眼就淡淡地吩咐道:“出去守着。”
尽管说到底还是亲戚;但高力士幼年被大军掳劫;送到宫中为奴;而后又一度被逐出宫成为了别的大宦官的养子;甚至连祖宗姓氏都改了;麦雄自然不会以为那点亲缘关系能够管用;当下诺诺连声退出了屋子。他一走;高力士便冷着脸看完了手中的信笺;最终愤怒地冷笑连连。
杜士仪送了他重礼;他也试探出了天子确实只是想给宇文融一个教训丨于是顺势提了一嘴;让天子最终下了徒刑以下尽皆节级处分的大赦诏;可宇文融竟然没捱到岩州;就已经死在了路途之中。如果是真的时运不济也就罢了;宇文融明明是在路途就已经染病;返回广州想要治病休养;却硬生生被广州都督耿仁忠给撵上了路李隆基就在前些日子还在念叨着国库不足;宇文融这一死;他做的那么多事情岂不是成了无用功?
“这些只顾党争不顾大局之辈;一个个都该死”
脾气发过之后;高力士终究明白;这时候发火已经于事无补;当下定下心来;慢慢浏览杜士仪转呈的宇文融在岭南期间的手稿;以及没来得及呈到御前的奏疏。越是看他越是觉得此人死了可惜;可临到末了;他陡然之间意识到;杜士仪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拿到宇文融的手稿;绝不是宇文融托付那么简单。
“杜君礼莫非派了人在宇文融身边随侍?如若如此;他还真的是仁至义尽了;又是送礼求我转圜;又是派人随侍;此前又是几番举荐;容留宇文融家眷……更不要说;现如今又把宇文融的遗稿送了给我;还说送了另一份誊录的给广平郡公。等到来日宇文融的死讯传到御前;我再替他使一把力吧”
宇文融的死讯从岩州传到御前;是他病故后两个月;也就是杜士仪给高力士送去其遗稿后十天的事情了。一来他如今已经不是朝廷命官;二来也因为当地地方官的种种顾虑;自然不如赤毕协同宇文融长子宇文审处置完丧事之后;近乎不眠不休从岩州赶到代州;而后杜士仪又派信使从代州赶往长安的速度。所以;这一日高力士将需要送呈御览的奏折送到李隆基跟前时;有意把宇文融的死讯放在最上头。果然;李隆基一看之后登时又惊又怒。
“去岁年底宇文融流岩州;如今竟然就呈文说他病故了;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息怒。”高力士没有任何实质性地劝慰了一句;随即轻声说道;“他病故是正月末的事;至今已经两个月了。”
“正月末;竟然正月末就死了;难道是那些押送的人在半途之中凌虐于他;抑或是其他人暗害所致?”
李隆基这一引申开去;顿时是无穷无尽的怀疑。他越想越愤怒;越想越恼火;到最后将这份奏疏往地上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