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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嵩和宇文融拜相;这早在几个月甚至一年前;就已经露出了征兆;但裴光庭拜相;却可以说是天子令人出乎意料的一步棋了。就连裴光庭自己;也有被大馅饼砸中的感觉。然而;身为裴行俭之子的他继承了其父的喜怒不形于色;别人看不出来他在心里有多么狂喜。然而;在这几年和他颇为交好的李林甫面前;他就不会遮掩得那样严严实实了;尤其是李林甫说出了一连串不重样的恭维话之后。
“相国如今拜相;可谓是众望所归;闻喜公在天有灵;也一定会觉得后继有人。”用这样一句话作为最后总结之后;李林甫觑了觑裴光庭的脸色;见这位往日不苟言笑的同僚虽只是稍稍动了动嘴角;但显见心情很好;甚至连他隐去裴兄而只称相国也没有谦逊;他就知道;果然正如自己所料;裴光庭面上谦逊;但心底里却是个极其傲气的人。于是接下来;他就抛出了自己预备已久的一个包袱。
“听说;近来吏部侍郎齐潮;常常出入兴庆宫伴驾。”
尚书省六部之间;有一个约定俗成的等级序列。从前的尚书左右仆射;也就是现在的尚书左右丞相;是第一序列;六部尚书;是第二序列;吏部侍郎和尚书左丞;是第三序列;而剩余的五部侍郎以及尚书右丞;则是第四序列。这四大序列中;由下而上曰迁;由上而下曰转。而六部之间的细微差别;则是按照工、礼、刑、户、兵、吏来排列;吏部毫无疑问是六部之首。
所以;裴光庭从开元十三年封禅泰山之后出任兵部侍郎;相比开元十四年从尚书右丞任上迁吏部侍郎的齐潮相比;资历上看似差不多;但往日在六部之中;还要逊色齐潮几分。然而;吏部侍郎有两人;吏部另一位侍郎苏晋也是赫赫有名的才子;如此算来;独掌兵部武选事的他方才显得更加从容一些。一想到萧嵩乃是军功拜相;而宇文融则是因救灾和财计出众;他不但看上去最碌碌无为的;而且还有齐潮这样虎视眈眈的人窥伺其后;他不禁有些微微色变。
“齐侍郎一直圣眷颇佳;在外风评也很不错;觊觎相位也在情有可原。”李林甫不动声色又加了一句;见裴光庭果然更加面露阴霾;他便故作失口地说道;“只不过;听说他近来常常让人打听北门禁军的事;这倒是有些奇了。他是吏部侍郎;又不是兵部侍郎。”
有了李林甫这番明示暗示;裴光庭在事后自然少不得让人去盯了盯齐潮的行踪;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
看似道貌岸然的齐潮;竟然和中官高力士很有关系当年自己的母亲库狄氏就常常出入宫中;深受武后宠信;他很清楚这样的剑走偏锋会有怎样的奇效。倘若可以;他恨不得立时三刻让人散布齐潮和高力士勾结的消息;但理智却告诉他此法不可行。再联想到李林甫透露的齐潮在盯着北门禁军;他本打算给王毛仲透个消息;可这一晚上禁不住妻子武氏媚眼如丝地打探;他最终和盘托
“唉;我才拜相几天;就有人这般不甘心地盯上了我;实在是可恨”一口气说完;裴光庭忍不住苦叹了一声。
“原来裴郎是为了这事担心。”半老徐娘的武氏侧卧着勾住了丈夫的脖颈;轻声说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怕透露给王毛仲;回头若是圣人真的厌弃了他;他再供出你来;反而让你失却圣心;可如果你不是做得那么明显;不就行了?你要知道;王毛仲在朝嚣张跋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他看不顺眼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只是碍于圣人的心意;所以除却宋憬韩休这样不怕死的;别人不敢惹他。但只要流露出一点口风;说是圣人对王毛仲不满……”
裴光庭一下子愣住了;随即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那样就会有人为了邀名甚至于升迁;破釜沉舟上奏王毛仲的诸多不法?可如果这样;和齐潮未必能扯上关系。”
“裴郎怎么这般粗疏”武氏整个人往前头挤了挤;又贴近了裴光庭几分;声音一时更加低沉了下来;“倘若那个有心邀宠的不是别人;而是齐潮的至交呢?”
“果真妙计”裴光庭一时精神大振。他哈哈大笑了一声;紧紧将妻子揽在了怀里;“贤妻真真好妙计”
武氏如同小猫似的蜷缩在裴光庭怀中;心里却笑得更欢了。李林甫这一计;还真的是算无遗策。只要把齐潮拿下;哪怕现如今暂时得不到吏部侍郎一职;但李林甫在裴光庭这里透露消息的情分;裴光庭是一定会记住的;日后总会第一个想到他。
“哥奴啊哥奴;我这次可是帮了你大忙”
而裴光庭则是得意地挑了挑眉。如果能够把齐潮换下去;那么到时候;想办法让宋憬再上一步;吏部尚书的位子他就可以兼过来。如此一来;在中书省不得不低萧嵩一头的他;就可以在别的地方扳回一局。
两日之后的傍晚;当高力士习惯性地总览了一下送到御前的奏疏时;他猛然间瞳孔一缩;从中拿出那一份一下子就吸引了自己眼球的之后;他一目十行一扫;一颗心就完全沉了下去。这奏疏辞采华茂引经据典;可所言不是别的;赫然是参奏王毛仲的;列出的罪名之中;多数都是他和齐潮密议;在御前参奏的那几条。尤其是看到最终的署名时;他忍不住把齐潮骂了个狗血淋头
麻察……那麻察是个什么货色?连大理丞都当不好的家伙;齐潮竟然敢对这种人透露御前最隐秘的消息;是不是疯了?
然而;事情已出;瞒是绝对瞒不住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李隆基在之后阅览奏折时看到了这样一份东西;接下来雷霆大怒;继而更是直接把齐潮召来;劈头盖脸痛斥了一顿。而在此之后则是把王毛仲召入了宫中;好一番劝慰安抚
仅仅是次日;因为在出城为麻察践行;多喝了几杯再加上自鸣得意;于是泄露了禁中之语的齐潮便因交构将相;离间君臣;丢了吏部侍郎之位;一路直贬高州良德丞;麻察亦是贬浔洲皇化尉;一对难兄难弟离京之日却几乎断交;可无论如何;他们不得不到岭南去数上三五年星星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高力士只能暗自埋怨齐潮交友不慎;识人不明;却压根没想到斜里查出来搅和了他这如意算盘的;竟是看似与之丝毫没有关系的李林甫。当齐潮灰溜溜离开京城的这一日;李林甫再次和武氏私会;面对其媚眼如丝的表功;他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次真的是多亏了你齐潮不在;吏部侍郎之位我今年未必拿得到手;但明年后年一定会拿到手”
“话说回来;哥奴你当初和宇文融那样亲近;这次他拜相;你怎的一丝热络也无?”
听到武氏探问这个;李林甫微微一皱眉头;随即便若无其事的说道:“当年我一直任闲职;如果不是宇文融推一把;没有御史中丞之职作为过渡;怕是我如今还在蹉跎时光。只不过;他这人实在是太过冒进;倘若他如杜十九郎一般知道进退;我还能和他共谋;但现在;他竟想要和萧嵩裴兄一一掰腕子;我哪敢去趟他的浑水?你没见张说都摁着李橙不让其调回来?”
第六百零五章 虚位以待俊杰才
举荐宋憬为尚书右丞相;举荐裴耀卿为户部侍郎。g。
在这两位一等一的高官之外;宇文融在拜相之后;一口气举荐的人才还有韦济、宋儋、王冰、宋希玉、宋询、崔希逸……林林总总加在一起;竟有三四
当杜士仪面对长安送来的这长长一摞名单时;也不禁为之失神。他当初和宇文融为盟友的时候;曾经说过想让宋憬复起;尽管这尚书右丞相之职更多的只是尊荣;谈不上复相抑或重用;但宇文融至少是做了。而不拘一格从地方官和低品官中简拔人才的态度;也同样让他惊叹于其这种大刀阔斧。
郭荃之前只是一味惊喜;但如今看朝中风云变幻;又见宇文融步子迈得这么大;他也不禁有些忧心了起来。可云州远在边陲;长安但凡有信送过来;都至少是相隔十天了;再加上云州的内部事务千头万绪;他身为录事参军总判诸曹;更是最脱不开身的一个;也只能有限地关注一下长安的信息而已。反而杜士仪身为长史;更多的是担当规划和决策;具体的执行因为属官已经健全;倒不用和从前一样事必躬亲;反而空了许多;有功夫时时刻刻盯着长安城的政局变化。
这一天;他在接到太原府晋阳令李橙的亲笔信之后;想了想便把郭荃请到了书斋。他才说了一句是李橙的信;郭荃就犹如炸毛的猫似的;一下子紧张得无以复加:“怎么;是宇文相国出事了?”
“郭兄;你别这么反应过度好不好?是李橙代太原尹李公;和我商量粮食的事。”见郭荃这才稍稍平复了下来;杜士仪这才郑重地说道;“去年河东道各州虽然没有遇到什么大灾;但雨水稍多;年成不好;这是在秋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