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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较下去”
把志大才疏的幼子给赶了下去;范承明这才背着手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相比地少人多的关中和河洛;整个剑南道都算是宽乡;但益州不同;成都也不同。益州乃至于成都人口稠密;已经没了可以授给客户的田土;而按照宇文融之前的制令;让客户重新登记户籍;并蠲免赋役五年;违者则远戍。这轰轰烈烈的括户固然括出了八十万人口;可五年之后这些人就要承担沉重的租庸调;那时候必定又是逃户的高峰期
也就是说;宇文融的风光顶多不过这五年而已;可是;照宇文融如今的上升势头;谁能等五年?等其真正入了政事堂;再想要对付他;那就晚了
关中河洛重地;不能出乱子;至于其他的地方则有的太过遥远;有的是军事重镇;只有在富庶安宁著称的蜀中;把这一重矛盾和黑幕揭出来;方才能够一锤定音;可谁能想到杜士仪第一次出为外官;竟然手法颇为老到
想着想着;范承明就扬声叫道:“来人”
应声而来的从者深深躬身道:“使君有何吩咐?”
“明ri一早;去罗家和吴家知会一声。”踌躇片刻;范承明又接着说道;“明ri正旦;成都令来拜会时;我会邀他同登散花楼。”
杜士仪和宇文融就算有些私交;利害当前;想必也会有所取舍;他不妨借此试探试探他的真实心意
而长安城中永兴坊的宇文融宅;在这除夕之夜恰是一片热闹。短短数年;宇文融从富平县主簿升监察御史;其后从殿中侍御史、侍御史、兵部员外郎而御史中丞;一路扶摇直上;此等升官速度古今罕见。因而;除夕家宴时;除却自家子侄兄弟之外;他的表弟韦孚韦济及其家眷亦在受邀之列。觥筹交错之后;他便将族弟宇文琬和韦济请到了自己的书斋。
“过了正月;封禅之事就要开始了。届时我会充任封禅副使;多半那时候;户部侍郎的任命也该下来了。”
韦济是宇文融之母韦氏之弟韦嗣立的幼子;尽管韦嗣立在一度官居中书令之后;贬斥地方郁郁而终;可韦氏一族杰出子弟频出;他亦是因文辞雅丽而享誉两京;开元初年出为县令时;在李隆基当场考较二百余县令安人策时;他脱颖而出位列第一;在外官声亦是极佳。如今官居库部员外郎的他;赫然是郎官之中极得人望者。而宇文琬四十出头;却始终不曾仕进;一直以来都和宇文融走得极近。此刻听到宇文融这话;两人同时眼睛一亮。
“怪不得人人都称表兄宇文户部;看来这称呼不久之后就要名副其实了
“恭喜族兄终于得以掌财计”
尽管户部尚书才是真正的户部之主;但宇文融此前在和户部侍郎杨瑭一番斗智斗勇;不但将这位旨意自己括田括户大政方针的户部侍郎给赶出京城任华州刺史;而且也成功地让户部其他人为之息声。
听到这宇文户部的称呼;宇文融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方才正sè道:“我年近三十方才入仕;蹉跎多年方才至如今的地步;较之那些只会空谈的词臣胜过何止一筹;却被他们压制多年。若非圣人识人之明;哪有我的今天济表弟;如今恒表弟官居砀山令;就在山东。圣人封禅泰山;山东各州县首当其冲;只要这一次他能够展现大才;何愁不能擢升”
韦恒就是韦济的二兄;兄弟俩年岁相差不大;关系也比和长兄韦孚更加亲近。宇文融既是把话说到了这么明白的地步;韦济自是心领神会连声答应。而这时候;宇文琬方才斟酌着语句说道:“对了;蜀中如今多了个范承明;族兄对此可有预备?”
“张说之心路人皆知;我又怎会不知情?”宇文融自信满满地捋了捋胡须;面上露出了几许嘲弄之sè。
“范承明新官上任便急不可耐想去抓杜十九郎的短处;结果却成全人家大大出彩;这脸面也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要说杜十九郎还真是好样的;这一桩案子办得痛快;事后又募捐以兴水利;既得客户之心;又不损居人之利;竟是两全之美。只好笑那个自以为出自名门的琅琊王氏子弟;辞官还想回京吏部集选?做梦就凭他敢撂挑子;回去候个十几二十年”
以宇文融如今的权位;这么一句话无疑判定了前任成都尉王铭接下来悲惨的仕途之路。事不关己;那王铭就算出自名门;此前也不过小小的县尉;因而韦济和宇文琬都丝毫没有放在心上。韦济更关心的;反而是另一桩人事。
“那韦十四郎出为益州大都督府司户参军事;此事表兄可知情?”
尽管并非出自同支;京兆韦氏各支之间;也并不是真的关系那般紧密;可韦礼此前进士及第;这亦是韦氏数年来少有的才俊;故而听说韦礼放着好好的正字不做;却要出外;韦济自是极其意外。别看正字不过从九品;而益州大都督府的司户参军事足有正七品下;可出去容易;回来可就难了
“是韦拯托你来问的?”
宇文融知道韦拯去岁年底已经万年令任满;已经出为蒲州刺史;再加上其兄韦抗之前被张嘉贞临下台前还坑了一把;视作为下一辈中流砥柱的韦礼要出外;韦拯难免心怀芥蒂。因此;韦济不吭声算是默认了;他就嘿然笑了下哦。
“杜十九给韦十四写过信;所以韦十四这出外;总和杜十九脱不开于系。你别以为益州的官职是那么容易到手的;此事我也出了点力。张说把范承明而不是裴璀派去益州;除了裴璀在中枢还能盯着点源相国;无非是因为裴璀和杜十九有旧;生怕他到时候施展不开手脚。韦十四与其在两京按部就班熬资格;还不如到蜀中去;兴许等他回来;便是稳稳当当六部郎官到手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道不同,骤见血
大年三十和心上人一道守岁;过了一个温馨的年节;可等到杜士仪次ri一大清早打起jing神;悄悄回到了成都县廨之后;不但要去益州大都督府和益州刺史官廨投帖拜会两位顶头上司;还得要面对那些层出不穷来送礼抑或来拜会的客人;连睡个回笼觉都是奢求。更让他恼火的是;本以为礼节xing地见一面范承明和那位益州王刺史也就够了;谁知道范承明竟是出言相邀自己去登散花楼
尽管累得很想打呵欠;但范承明这益州长史判都督事乃是整个剑南道实质上的最高长官。就犹如此前张嘉贞任益州长史;xing子矜持;对其余刺史都不假辞sè;唯有汉州刺史李勉能够得以引之同榻畅谈政事;范承明固然比张嘉贞要和气些;但同样是面上客气实则疏离;此前年底时诸多刺史云集益州;拜见上官禀报政务;鲜有人能被他留下多喝一杯茶;更不要说邀之同游了。于是;他也不好回绝;只能答应了下来。
昨夜方才下过一场雪;但这天正月初一的风并不算大。即便如此;往ri开放时文人雅士不断的散花楼;在这正旦之ri却显得有些冷清。这并不是因为今ri益州长史范承明一时兴起登楼;于是兵卒将散花楼四周管制了起来;而是因为chun节团聚本就是民间习俗;客居成都的外乡人能回去的早就回去了;不回去的人;在这新年第一天;也多半遍邀好友酒饭自娱;本地人也有的是亲友要拜。所以;偌大的散花楼上;除却那些巡行的士卒;再看不见一个旁人。
“这散花楼上朝迎霞光;暮挂残红;不到成都;不知蜀中之美;杜十九郎以为然否?”
落后范承明一步的杜士仪听到如此一句感慨;便笑着说道:“巴蜀世外桃源;自然处处美不胜收。”
范承明回过头来瞥了一眼杜士仪;见随行的更多随从都在不远处侍立;他忖度片刻;便决定不再拐弯抹角;直接从利害入手。
“我受命到益州任长史之前;曾经得过张相国书信。张相国在信上盛赞你雅有文词;胆sè无双;这数月以来我观你处事理政;无不大有章法;更难得的是沿袭旧规;令上下百姓全都觉得简便。别小看了这成例两个字;能够沿用这许多年;便有其一定的道理。若是贸然改动;却难免伤筋动骨。”
这就是以旧规陈例;暗示宇文融的括田括户是改变了一直以来的祖宗成法。在范承明审视的目光下;杜士仪垂下眼睑;恭恭敬敬地说道:“范使君所说乃是金玉良言;下官谨记。”
如此于巴巴的回答;自然不是范承明大冷天里邀杜士仪登散花楼想要的结果。他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又加重了语气说道:“成都也好;益州也罢;乃至于剑南道一地众多州县的赋役;全都是在籍的居人所缴纳的。这几年虽则看似扩出了近万逃户隐户;外田亦有数千亩;可实则根本无利于朝。客户免税;居人不满;而外田一概入籍征地税;自是伤了百姓垦荒的热情杜十九郎虽则为外官不过数月;可如此民生民情;应该也看得很清楚才是”
范承明与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