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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罢了,能够吟出这般雄浑大气的诗句,也算是好男儿。铜牌我也不用瞧了,就看在这半首诗,还有你们帮了那丫头一个大忙,我倒可以教你们两手。不过,进益如何却得看你们自己的。嗯,且先伸出手来给我看看!”
听到这话,崔俭玄立时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可当公冶绝使劲捏了捏掌心肉多的部位时,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等到对方仔仔细细看过,见自己的手从白皙变成了通红,他不禁变成了苦瓜脸。等看到杜士仪亦是被如法炮制,而且右手中指还被反反复复看了好一会儿时,他方才心理平衡了。
“到底是大家养尊处优长出来的,掌心都没有茧子……而且到这个年纪,要像那丫头那样浑身上下肌肉无处不可用,已经不可能了。她那一脉,是当年越女嫡系女传人的一脉。我这一脉,却是传自越王勾践军中甲士那一脉,讲的是杀敌制胜,讲究固然没那么多,基本功却还是不可或缺的。第一练眼,第二练手,你们如今的年纪却也使得。”
说完公冶绝便回身到角落中的一个箱子前,随手一掀箱盖,从其中随手一抄拿出了两样东西,看也不看便背对着杜士仪和崔俭玄抛了过来。好在两人自打进屋就都提着jing神,下意识各自伸手一接,紧跟着就都惊呼了一声。那东西圆溜溜比鸡蛋大些,可入手方才发现沉甸甸的,待到定睛一看,杜士仪便赫然发现,这竟是一枚打磨光滑铜球。
“这两枚铜胆是一套,你们俩回去之后,等练到能在右手中把玩一个时辰,完全纯熟了再来找我。你们俩都是聪明人,想来不用我解说太多。”
杜士仪看到东西,又听到两枚是一套,就已经明白了过来,这和从前看过老人们手中玩着的老年健身球有异曲同工之妙,最是有利于手掌灵巧和手腕腕力。当然,相对于那些空心的健身球,这完全实心的沉甸甸铜胆要想玩好,恐怕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想到那边厢还有裴宁要求的琵琶曲子,求学之路还很漫长,他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还真的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见杜士仪上前从崔俭玄手中接过另一个铜球,继而拉着人长揖行礼就打算告辞,公冶绝突然开口说道:“我看你们俩的手指上有些痕迹,应该是练琵琶的时候留下的。就算你们ri后学不成剑术,把这两个铜胆练好了,练起琵琶时也能事半功倍。还有,杜十九,你的身体尚未完全痊愈,每ri最好比崔十一多练一会儿!铜胆铁腕,练好了对你大有好处!”
“多谢公冶先生提醒。”
“去吧。”
等到出了屋子,眼看杜士仪还帮着掩上了房门,憋得难受的崔俭玄方才忍不住问道:“杜十九,你好歹问清楚这两个铜胆带回去该怎么练……啊?”
见杜士仪将两个铜胆放在右手间,手腕手指微动,两个铜胆竟是缓慢转动了起来,崔俭玄顿时瞪大了眼睛。盯着杜士仪那缓慢而费劲的动作看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品出了门道,连忙二话不说上前抢过了就纳入自己指掌之中,结果才动了两下,他便开始龇牙咧嘴,随即倒吸一口凉气道:“这么重的玩意,要在手中玩一个时辰,胳膊和手都得酸麻了!老天爷,这不是开玩笑吧?”
话音刚落,门便嘎吱一声又开启了,紧跟着便只见公冶绝那高大魁梧的身影又出了屋子,却是开口说道:“另外,你们俩将来若是有机会,替我打听一下裴旻裴将军的消息。自从他延和元年随幽州都督孙佺出征,于败军之中独全其师之后,一度沉寂好几年没消息了。”
“是,公冶先生但请放心!”
杜士仪立时反应了过来,连忙满口答应,眼见得人再次回屋,大门关上,他拉起不明所以的崔俭玄转身就走。待到完全离开了塔林的范围,他方才松开了手,盯着崔俭玄怀中的那两个实心铜胆轻轻吸了一口气。此裴旻应当便是那位赫赫有名的裴将军……今天这一趟还真是来得值!
“喂,杜十九……”
不等苦着脸的崔俭玄把话说完,杜士仪便笑着说道:“放心,这不是为难人。此物于练手极其有效,总而言之,咱们回去再说!”
尽管崔俭玄很不乐意杜士仪的卖关子,但他更知道这家伙年纪小鬼主意多,想想也就暂时不问了。然而,等到他们从塔林出来,去jing舍用过素斋后一路往山门出去,却在半道上发现此前见过的那位义宁大师正送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出来。
那少年外服麻衣,显见还在孝期,背影略显瘦削,待到转身面对他们俩的时候,便只见眼角狭长,双颊微丰,眼睛倒是黑亮幽深,搭配在一块颇有些福相。他倒也罢了,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却不想崔俭玄诧异地咦了一声。
“我还说是哪个姚家大郎,竟然是他……咦,他怎么穿着孝,他家里谁故去了?”
杜士仪闻言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你认得他?”
“我家和他家虽说交往不深,可他和我年纪差不多,在东都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崔俭玄眼神微微闪烁,随即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杜士仪道,“你知道他是谁?他是当朝姚相国的长孙姚闳,他那父亲便是姚相国长子,爵封虢县开国子,之前拜光禄少卿的姚彝。”
崔俭玄正低声解说着,然而下一刻,他就看到那姚闳朝自己二人这边看了过来,显然也认出了自己。
第四十一章 故人相见未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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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山少林寺自唐初得太宗文皇帝赐田封赏,并刻碑为记,平时来来往往的贵人也很不少,但姚闳身为当朝宰相姚崇的长孙,从前只是偶尔奉母亲前来拜佛,此来捐出重金,意义自然不同。主持义奖送出来,容易让外头俗人瞧见,义宁身为执掌俗务的首座,见姚闳说着说着,突然脑袋转往了其中一个方向目不转睛地看着什么,不禁也望了过去。认出杜士仪和崔俭玄,他不禁笑问道:“姚郎君认得那边二位郎君么?”
姚闳从洛阳快马加鞭赶到少林寺,一则是洛阳城中寺庙虽多,但他身份不同,来往其间极其扎眼;二则是这隆冬腊月,想必到少林寺礼佛的百姓即便不少,能够认出他的人却应该没有。所以,正在孝服中的他代母亲送了一笔极其丰厚的香火钱之外,还在佛前供上了一份极其虔诚的愿书。
如此就算回头此事被人发现,对外头可以解释说,祖父姚崇极其不相信佛道,家训便是不许崇佛敬道,倘若得知他大老远跑少林寺来敬佛,必然会大发雷霆。这真实地目的却可以隐下,因为他趁着此次出来,最重要的是还要去见一个人。
现如今祖父姚崇身患疟疾,至今还在皇家礼宾馆中养病,而外头的风声又很不好,父亲姚彝又是八月故世,他在私底下甚至听到了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说法。他的父亲和二叔父似乎为天子厌弃,连带得祖父也已经圣眷不再了!
此时此刻,他看着那边厢的崔俭玄,佯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只认得其中一个而已,只是在东都时常见的家中世交。”
说到这里,他就索xing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对着崔俭玄微微颔首道:“崔十一郎,久未相见,想不到你真是在嵩山求学。”
“这不是姚大郎吗?”崔俭玄本打算相见不如不见,躲开也就算了,不料想平ri眼高于顶的姚闳竟然会主动来和自己打招呼,也只好装作是才看见似的,恍然大悟地拱了拱手道,“我到嵩山都大半年了,听说少林寺雪后风景不错,所以今ri和同门师弟一块到这里赏玩。倒是你这大冷天不在东都拥裘围炉赏雪,大老远跑到这儿来,好兴致啊!”
杜士仪在一旁冷眼旁观,见姚闳的笑容本就有些勉强,听到最后一句话,更是连嘴角都下垂了,立时明白崔俭玄那口无遮拦的揶揄恐怕得罪了人。然而,他和姚闳素不相识,如今补救也晚了,索xing也就装傻充愣不做声。果然,就只见姚闳眉头紧蹙,长叹了一声道:“家父新丧不久,虽说祖父不信佛道,但我身为人子,总想尽最后一点孝心。”
崔俭玄固然天生刻薄嘴,但姚闳既然说是父亲殁了,他一愣之后,不禁有些不自然地深深一揖道:“这……实在对不住姚兄,我着实不知令尊之事,请节哀顺变。这雪天路上难走,还请姚兄返程路上多多小心。”
这赔礼和客套的话从崔俭玄口中说出来,怎么都仿佛是语带双关似的,就连一旁的杜士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