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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甫故意顿了一顿;见杜士仪果然为之动容;他便笑呵呵地说道:“何妨互惠互助?”
杜士仪有自己的小圈子;掺和宇文融和李林甫这种利益群体原本并非所愿;可在人家已经鲜明提出此意的时刻;他若是再推三阻四;那么便会立时被人划归到敌人的群体中去。最要紧的是;非此即彼;不是从前姜度替他敷衍武惠妃的时候了。他的敌人已经有许多;不想再添这么两个不好对付又正当盛年的潜力人物。
因而;快速思量了片刻;他便立时拱了拱手道:“李十郎之议;固所愿也”
“哈哈哈;好;好”宇文融一时高兴至极;当即站起身到旁边搬了酒瓮来;而李林甫也是熟门熟路到一旁架子上取了三个越窑白瓷酒碗。当琥珀sè的酒液倾入其中之后;两人便取了在手;等到杜士仪也笑着拿起了这小酒碗;宇文融便目光炯炯地说道;“今ri同饮此酒;ri后当戮力同心”
“自当共谋进退”李林甫说着便一饮而尽。
而杜士仪则是含笑说道:“从今往后;就不是孑然为战了”
一碗仿佛是象征结盟的葡萄美酒下肚;三人仿佛是撕下了最初藏着掖着的面纱;说话也更直白。趁着这个机会;杜士仪便借口从景龙女道士观中得到的消息;将王守一求娶王元宝之女的事捅了出来。宇文融和李林甫果然还未得知此事;闻听之后前者嗤笑;后者却打趣起了杜士仪。
“据说金仙贵主对那位玉曜娘子赏识得很;怎会肯把人嫁给王守一家中婢妾之子?若是杜十九郎你登门求娶;金仙贵主肯定是立刻就应了纵使不为正妻;就冲着那丰厚的陪嫁;纳为媵妾也未尝不可”
“要置媵妾;于我还遥遥无期;倒是李十郎位居五品;已经够格了。”杜士仪轻描淡写地把李林甫这打趣搪塞了回去;便看向了宇文融;面上露出了几许年轻人的盛气来;“王守一数次算计于我;此次他如此恃强逼凌;可否上书揭了此事?圣人应当也对楚国公之事心存痛悔;有此一击管教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么直接么?
宇文融和李林甫都知道杜士仪素来是锋芒毕露的人;此刻听得这话全都吃惊不小。然而;细细一思量;李林甫终究还惦记着舅舅含冤丧命;当即把心一横道:“此事……不无可行”
宦海蹉跎多年;宇文融却不比青云直上的杜士仪和官运亨通的李林甫;踌躇的时间自然更长些。然而;打从杜士仪手中接过那张写着宫怨诗的宫笺;又呈递到了御前;一时获赐宫人;如今又高升;他是不指望王守一会以为他和武惠妃无涉了。于是;在反复斟酌之后;他便当机立断地说道:“御史台这里;我找人”
一场午宴至黄昏方才散去。酒酣耳热时;等闲人都不会在意别人的去向;因而杜士仪回席也没人瞧见;他去见了何人就更没人留意。等到离开宇文宅时;长长舒了一口气的他想到如今一只脚踏上了那条船;这是从前根本不曾想过的;他心里不禁长叹了一声。
官场上没有永恒的盟友;但至少现如今;那两人都是不错的盟友
第三百五十七章 狗急十跳墙
宇融为人雷厉风行;既然杜士仪答应与其结互惠互利;而其所透露的王守一之事亦是可资利用;于是;他很快便在御史台选中了一个刚刚上任雄心勃勃的监察御史;授意一个心腹令史透了点消息过去。那位一心要当直臣名臣的监察御史立刻闻风而动上书举发;其中言辞之凌厉而恳切;就连门下省杜士仪和左拾遗中的那些同僚传看之际;也有多人惊叹不已。
纵使皇后无子;满朝武大多数都觉得不宜废后;可对于那些外戚;官员当中却多半没有好感;王守一这样的后兄竟然连王元宝那遁入道观的女儿都不放过;不是谋人财产是什么?
“幸好圣人圣明;特意下了明旨;凡僧尼道士有度牒者;听其自便;虽家人不得骤加凌迫。”
杜士仪听到窦先如此大发感慨;不禁微微一笑;等这一通议论在众人七嘴八舌之下暂时告一段落;他方才朗声说道:“说起来;张相国可是又打了一个胜仗。河曲六州的胡人悉数迁于都畿道和河东道各地;朔方为之一空。如今又奏请减免边地二十万兵卒;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大刀阔斧。”
“从前还看不出来;可张相国从幽州到并州;再到朔方;前后数次带兵;威势赫赫;可真的是武双全。”一个年纪不小的左拾遗如是感慨了一句;继而就目光微妙地说道;“兵贵jing而不贵多;张相国奏请还是有道理的。只不过这个胜仗下来;张相国应不至于还留在朔方吧?”
张说不留在朔方;那便只有回朝;届时政事堂中张嘉贞和源乾曜并立的势力格局;又会变成之前的三方制衡;这是张嘉贞年初想尽办法把张说弄出朝堂任朔方节度大使时;无论如何料想不到的。
而且;张说在朔方再次平叛成功;所奏请减免二十万兵卒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亦是为天子首肯。相形之下;张嘉贞固然按照王守一的话;成功把姜皎斩于马下;可却没能动源乾曜分毫;派了王怡去长安去却闹得灰头土脸。而王守一近ri更是连遭霉运;想娶个家财万贯的儿媳;都被人指着鼻子痛斥逐利。此消彼长;张说回朝他还能拿什么遏制于他?
长安城中四处流传张说平叛经过的同时;却不知道打哪儿流传起了张嘉贞昔ri奏请立天兵军;以及从前在兵部侍郎任上的种种政绩。乍一看那些政绩仿佛颇为斐然可观;然而在这等时候开始流传;有心人都能辨别出内中的名堂来。就如同不用看张嘉贞脸sè;又和张说交好的黄门侍郎裴璀;就在一次饮宴上公然说出了一番话。
“此刻张相炫昔ri政绩;无非为了他ri说之回朝时;能有抗衡之机。张相为中书令;却惧说之深矣”
饮宴上在场的达官显贵本就不计其数;这话的传播速度简直可以媲美光速。再加上这世上有的是推波助澜的人;当张嘉贞从苗延嗣口中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气得险些吐血。可如今他在官场传闻中本就成了刚愎自用心胸狭隘的人;更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打压裴璀;只能硬生生把这口气咽下了。
即便是宇融和李林甫;在又一次见到杜士仪的时候;前者也忍不住轻蔑地说道:“张说之自负坛名宿;元老重臣;却没想到也会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和张嘉贞交锋竟然让人赞颂张嘉贞的政绩;这下子;张嘉贞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不过;张嘉贞的名声原本就败得差不多了;任用私人刚愎自用;否则换了别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杜士仪很乐意旁人把这种事栽在张说和张嘉贞的头上。没有人会想到;他这毫不相于的人;竟然会通过王容;一面帮张说造势;一面给张嘉贞吹捧;让两面彼此针锋相对。横竖在他看来;张嘉贞本就是仇人;这次肯定占下风;若能罢相他自然拍手称快;至于张说;若是就此入主中书省;对他也无甚影响;可若是因此反而遭了天子厌弃;那也和他无于。张说当初和王毛仲暗通款曲;硬是对他赶鸭子上架;可算不上对他有什么旧情
朝中纷争层出不穷;但左拾遗的公务却并不繁忙;杜士仪难得有空;遂就之前黄花小笺的基础上;又闲来无事地调制了描金笺和红花笺;都是八寸长五寸宽的小笺;因是命人送去给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最先试用;答和宫中;甚至于和往来门下的人雅士互赠诗时使用;一时间在京城蔚为流传。刘胶东闻风而动;立时登门相求;好说歹说;让杜士仪将次一等的红花笺放在了千宝阁名下的雅斋之中;以吸引各方士子。
这一天下午;许久不登二公主之门的他终于登门造访了道德坊的景龙女道士观。正在金仙公主处的玉真公主闻言又惊又喜;当即笑道:“好啊;杜十九郎自从官拜左拾遗;几乎就连个影子都没了;今天总算肯再登门你倒说说;要拿什么来补偿我和阿姊?”
“观主明鉴;riri早起上朝;晨治公务;午理私务;再加上吃饭睡觉;我哪里有闲工夫?而利用这仅有的闲工夫制成的好墨好笺;可从来都是二位观主最先用的”
“哦?那我怎么听说;吴道子因为得了你新制的漆烟墨;高兴得四处炫耀这一年都是他专用;也不知道多少人牙痒痒的;这墨却不曾送到我这儿来吧?”见杜士仪为之哑然;玉真公主方才笑吟吟地说道;“不过你回头记得好好宰上他一笔;阿兄如今常常召他入宫作画;洛阳寺观请他作画的润笔何止加了一倍。要不是当初天宫寺三绝;他也不会声动天听;得感谢你才是”
“不敢不敢……”杜士仪无奈苦笑;随即就对金仙公主拱手讨饶道;“金仙观主;还请帮小生说两句话;玉真观主再这么打趣下去;我可是吃不消了”
金仙公主只见过玉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