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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及姜皎泄禁中语字句;恰恰相反;这竟是一纸转让文书——姜度把自己此前所办马球赛从场地的地契;人员的所在;一直到暗中控制的博彩产业等等一应种种;全都转让给了崔俭玄
捏着这一纸重若千钧的信;杜士仪不禁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等他回过神来又仔细看了看那一纸信封;这才发现里头还有一张小纸片。倾倒出来一看;他便发现上头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字。
“勿念”
“郎君……”
听到耳畔传来的这个声音;杜士仪便抬起头来。见刘墨果是满脸担心;他便苦笑道:“没事;姜四郎并未求我什么;只是……将之前他在马球赛上投注的那些心血;都转送给了十一郎。楚国公的事如今是捅了天;他这人看似胡闹实则jing明;不会乱求人的。”
“那就好。”刘墨一时如释重负;下一刻感觉到自己这语气太过事不关己;他连忙解释道;“别郎君和十一郎君;就是从前赵国公仍在;再加上崔府君已经官任尚书左丞;在此等事上也是爱莫能助;就算二位贵主亦是如此。事关宫闱之争;当年的上官相国便是前车之鉴。”
上官仪。
这个名字能够令刘墨一介部曲都还历历难忘;更不要满朝文武了。就是因为代天子写了一份废后诏书;上官仪竟是满门尽墨;只剩下郑氏和上官婉儿母女二人
一直拖到几乎宵禁方才回到家中的源乾曜得知姜度前来找过自己;迟迟不见他归来;傍晚时分方才失望离时;年纪一大把的他忍不住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而一旁的心腹家仆觑着他脸sè;又低声道:“相国;姜四郎固然走了;可十四郎君却一直等着;连晚饭都不肯吃;一直枯坐在那儿。”
“他真是……娶了姜家的女儿就这般没有分寸;不如改姓姜算了”
源乾曜恨铁不成钢地低喝了一声;终究不能真的放任这个侄孙真的不吃不喝与自己斗气。等他来到书斋;见原本一直在发呆的源光乘一看到自己便一下子蹿了起来;三步并两步赶到了自己身前;他一个势屏退了身后从者;继而就恼火地喝道:“大事当前;慌什么姜四郎年轻不懂事;你总该知道深浅。这时候圣人震怒废后流言四处传播;毁了他明君声誉;他做得越多;越容易被人捏住把柄捅到御前。你家媳妇出自姜氏不错;但此等事从来都不罪出嫁女;圣人又不是当初的天后”
“可叔祖……”源光乘平ri里受过姜皎不少照应;再加上源乾曜为相亦是姜皎举荐;他踌躇片刻便吞吞吐吐地道;“此事太蹊跷了。且不内兄素来谨慎;就算是再粗疏的人;什么话该;什么话不该;总是心里有数废后这等事何其要紧;他怎可能在外张扬到人尽皆知;以至于嗣滕王上奏
“所以我你竟是和姜四郎一般不懂事”源乾曜的脸sè越发yin沉;一口喝住了源光乘;他方才淡淡地道;“这等事要的不是证据;要的只是圣人是否相信只要圣人真的认定自己只对楚国公提过此事;那么如今外头大肆传扬所谓废后;伤了圣人的圣明;那楚国公矢口否认还有什么用?当此之际;你要是上蹿下跳;只会把自己一块陷进;你要提醒别人你娶的是姜氏女不成?你给我立刻回家;把大门关严实了;这时候;唯有以不变应万变;否则都陷进了;朝中会是谁的天下?”
不源光乘在仕途上头本就平平;就拿他只是源乾曜的孙辈来;也万不敢违逆这位家中官居最高的长辈。因而;他不得不站起身来行过礼后;耷拉着脑袋告辞离。他这一走;源乾曜方才敛了刚刚疾言厉sè的表情;背着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踱起了步子。
姜皎和他也是多年的交情;真的见死不救?可要是救了;这就不是之前他对张嘉贞那小小的反击了;还要掺和到宫中嫡庶之争上;更何况;天子的心意莫测;就连姜皎这多年荣宠不衰的友人;此番都丝毫不留情面;更何况是他?
这一夜之间;洛阳城中也不知道多少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然而次ri早朝;张嘉贞一口咬定姜皎之罪在于妄谈休咎;却是如同火上浇油;把本就岌岌可危的姜皎进一步推向了无底深渊。
见一贯宠信姜皎的李隆基竟对此建言不置可否;一时之间;朝中上下哪里还不明白这风头转向;自有御史闻风而动;又参奏了姜皎好几桩罪名;甚至于姜皎之弟姜晦;以及其他与其亲厚的人;都遭到了各种攻击;这种非比寻常的意味弥漫开来;竟是让众多人为之自危。
等到第三ri早朝过后;回到门下省左拾遗直房的杜士仪;便在书案上那如山案牍之中;发现了一份简简单单的制书。
秘书监姜皎;往属艰难;颇效诚信;功则可录;宠是以加。既忘盈满之戒;又亏静慎之道;假休咎;妄谈宫掖;据其作孽;合处极刑。念兹旧勋;免此殊死;宜决一顿;配流钦州。
姜皎以昔ri和天子之情;夫人往来宫中;自己亦时时陪伴圣驾;但凡饮宴无不陪侍;当初宋憬便谏过天子不应一味加以宠顾;但李隆基以纳谏的姿态;却也只冷落了姜皎一年半载;便重新加以启用;如今姜皎之弟姜晦;尽管不在握铨选之权的吏部侍郎任上;可依旧还任着太常卿;这全都是天子的一念之私。这些功过是非;杜士仪身为外人;固然只能暗自腹诽几句;可最后的措置却让他眉头为之一挑。
宜决一顿?这的是要当廷杖责;然后配流?要杀就杀;要流则流;这又不是那等坐赃之类的罪行;本就有杖刑;用得着如此折辱大臣?更何况;他本就不信姜皎会做出这种愚蠢无知的泄露御言之事
他固然不会轻易冒险陈词为姜皎开脱;可杖刑却不一样而且;姜皎之事终究会动摇源乾曜;让这个老好人越发忍气吞声;届时若此消彼长;他这个左拾遗此前就得罪过王守一和王皇后;焉知届时就能与姜皎之案安然无涉?
是要立时做出反应;还是等回之后与人商量?不;事出突然;他必须得冒点风险
想到姜度托付给崔俭玄的东西;想到这两ri萦绕在自己心中的那些念头;他考量许久;成败得失等等都算计清楚了;这才随拿起旁边一张纸;略一沉吟便笔走龙蛇地写道:“姜皎官登三品;有功于国;既则有罪;当死则死;应流则流;奈何轻加笞辱;以仆隶待大臣;致伤圣人之明?生杀之柄;人主得专;轻重之条;臣下当守。伏惟陛下;依律严处;以正视听。”
随写下这几句之后;他便拿起旁边并不经常用的上封之袋;将这一份经过中书发下的制书重新装了;连同自己的书判随放在一边。
当傍晚时分;中书交由门下的文书汇总了送到黄门侍郎裴璀中时;他随意一看那泾渭分明的两摞;自然挑拣了上封的那少少几份。可才翻到第三份;他便不由得脸sè剧变;继而便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这杜十九郎……好胆大”
第三百二十八章 余怒
门下省黄门侍郎裴璀咂舌归咂舌;然而;官做到他这个层面;知道的考虑的会更多。他和张说素来交好;可现如今张说官拜同中书门下三品;本应入政事堂为相;可结果屁股都没坐热便转任朔方节度使;其中既有张嘉贞的排挤;可也有张说自己想要借功绩回朝压下张嘉贞一头的念想。
既然如此;他知道这姜皎的处置本就是中书令张嘉贞定下上奏的天子;他送呈源乾曜的时候;便不动声sè地把杜士仪那封还制令的奏疏放在了最上头。
“这是……这个杜十九;他胆大包天了”
源乾曜的反应却比裴璀更加剧烈;他捏着那寥寥数字的奏疏;竟是径直站起身来;连声说道;“他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于什么?圣人正在气头上;因而张嘉贞借机定下姜皎杖刑流配;圣人方才会一口允准;他这封还不但是打了张嘉贞一巴掌;同样是冒犯了圣人之威给我把他叫来……”
还不等源乾曜提高声音;裴璀便轻声打断道:“源相国;可否听我一言?”
源乾曜和裴璀搭档的ri子还不算长;说不上一条心;但裴璀既然不是张嘉贞一党;他对其也算颇为倚重。此时此刻;他微微一踌躇;便又坐了回去;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裴侍郎请说;老朽洗耳恭听。”
“今次楚国公之事;本就扑朔迷离;然则事已至此;圣人既是觉得楚国公罪莫大焉;我等身为人臣;却也徒呼奈何。”见源乾曜不动声sè地点了点头;裴璀便继续说道;“然则尽管先前陛下也有杖杀官员;抑或杖刑流配的例子;可终究和楚国公此次不同。若以妄谈休咎的罪名;是死罪;即便陛下念旧情加以从轻;何需再加笞辱?必是张嘉贞趁着陛下正在气头上;yu以此阿谀圣意;另外以悦他人。而相国虽同列政事堂;却因为昔ri和楚国公之情;不好谏劝。”
源乾曜只觉得自己想说的话全都被裴璀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