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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如此;进宫的路上;窦锷自然是想方设法从高力士嘴里套话。奈何他固然巧妙;却不比高力士老jiān巨猾;一来二什么都没问出来。而稍稍落后两步的姜度却不禁大大咧咧地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崔俭玄;低声道:“接下来要是圣人问话;千万别让窦十郎顶在前面。”
崔俭玄知道杜士仪这一招更多是为了自己;有福同享有难自己当才是正理;因而想当然地道:“要是陛下发火就我上;要是陛下高兴;大家都有份。”
“要是好事;高力士会不给我们通气卖好?多半是有人告状。”姜度却想得透彻;嗤笑一声;音调压得更低了;“惠妃之前就几次对阿娘问过马球赛的事;阿娘肯定添油加醋吹得天花乱坠。惠妃要对圣人吹个枕边风我们的好话;可那样的声势;别人本就嫉恨;还能不趁机告状?窦十郎这人油滑得很;要是他没清楚就先把杜十九郎卖了;你到时候就等着哭吧”
这进宫的时候旁人都是凛凛然小心翼翼;可高力士往后看了一眼;见姜度和崔俭玄勾肩搭背;嘀咕个没完;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姜家四郎是游好闲的德行;他早就听过;至于崔家十一郎……因为连着守丧;崔泰之又病过一场;崔家已经淡出朝堂有一阵子了;他对崔俭玄没多大印象;只知道人仿佛曾经在嵩山卢鸿门下求过学。此时此刻一行人到了贞观殿外;早有得了信的人通报了进;这会儿便在白玉阶梯下含笑躬身道:“圣人宣见。”
“好嘛;朕的马球三杰来了。”
乍一入贞观殿;三人拜伏行礼之后;上头就传来了这么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姜度的父亲姜皎虽然得宠;但他自己却并不是经常入宫的;这会儿只低头不吭声。窦锷因父亲是天子舅父;再加上跳得好胡腾;倒是入宫最多的一个;此刻听出李隆基口气仿佛不好;他不禁打了个激灵不敢吭声。而从来不曾见过天子的崔俭玄;却是胆子最大的一个;他不但抬头扫了一眼御座上的天子方才低下了头;而且还第一个开口了话。
“陛下谬赞;臣等不敢。”崔俭玄想都不想地把这种话里藏刀的责备成谬赞;随即方才坦然道;“当年陛下与诸位大王大胜吐蕃人的马球队;一时扬大唐之威;然则这些年来;世家子弟多热衷于吟诗作赋;马球之风是看得多;下场得少。可文风要紧;武风也要紧;但使人人能够纵马如风;挥杆如电;他ri沙场上阵之时岂非人人勇士;个个英豪?”
第三百零七章 勇争第一是态度
窦锷和姜度;李隆基都见过;知道一个善舞;一个懒散;可此刻这两个自己最熟悉的都没开口;第一次见自己这个大唐天子的崔家小子却先开了口;他不禁有些错愕。然而;崔俭玄提到他昔ri那一场至今引以为豪的胜绩;他心中倒有几分得意;可依旧板着脸一张脸冷冷斥道:“照你这么;你们呼朋唤友纠集了京城上下那么多王侯公卿子弟;成ri里你来我往花销无数;甚至引得坊间闲汉赌博为戏;倒是为了扬我大唐武风了?”
“本就是如此。”崔俭玄历来胆子大;此刻竟低低嘀咕了一句;等发觉气氛好似凝滞了一般;他方才咳嗽了一声;“陛下;以马球赛结果为赌戏;从前就偶尔有过。只那时候往往两家子弟争强斗狠;各出家奴部曲彼此对战。然则这些家奴部曲马术再jing;马球打得再好;终究顶多只是练出了卒;练不出将;而如今这些年来;王侯公卿子弟只知饮酒取乐;丝毫不通弓马骑shè的;难道还少?”
既然话已经撂下了;他心里反反复复默念杜士仪当初对他出了这主意时就提过的那句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稍稍顿了一顿;见李隆基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并没有阻止自己继续往下;他一时勇气大振:“而我们这些人如今四下以马球四下挑战;可不许以什么家奴部曲充数;要么就认输避战;要么答应下来;就必须自己拉上一支良家子弟的队伍出来应战;输赢各看本事。大家都是王侯公卿世家子弟;又不缺钱;那些马匹鞍辔的花销本不在乎;至于身上带伤;亦是家常便饭;可这种场合谁有脸呼痛叫苦?所以;这不但不是什么奢靡之风;反而是武风雄风”
李隆基似笑非笑地看着这第一次见的崔家胆大小子;好一会儿便转向了窦锷和姜度;淡淡地问道:“你们两个怎么?”
窦锷正在斟酌词语;姜度便笑吟吟地道:“陛下;崔十一郎的就是我想的。陛下想来也知道我平素懒散;最初被崔十一郎拉充数时还有些不乐意;可一场场打下来虽是身上多了不少皮肉伤;可却也觉得酣畅淋漓。我如今也就是个闲职;想来也不至于因为打一二场马球就失了官体颜面。再了;坊间那些无聊闲汉;连朝廷拜谁为相国都会凑三五个人博戏取乐;无聊到用我们那马球赛的结果来赌个彩头;那也不足为奇;告到陛下面前来;未免小题大做了”
姜度既然也开了口;窦锷觑了一眼李隆基;见天子那怒气仿佛远不如最初;他就轻轻咳嗽了一声;有些赧颜地道:“陛下;臣只是想着练好了马术;总有利于身进益。再者洛阳闲着没事于的世家子弟很不少;时间久了未免生事。打马球最是耗神耗力;咱们就算是胡闹;可归根结底也少了事端
“照你们这么;朕还得奖赏你们这大张旗鼓?”
李隆基给气乐了;可心底的憋闷终究一扫而空。看了一眼面前这三个英气勃勃的年轻人;他突然开口道:“既然你们三个在东都惹出了这么一场大风波;那好;今天都下场来陪朕打一场要是能够赢得了朕;那就既往不咎。要是赢不了;回头休想再狡辩”
见天子撂下这话便拂袖而;三个人一时面面相觑。眼见得内侍们都慌忙追着李隆基了;姜度这才轻轻一舔嘴唇;眼神闪烁地问道:“就咱们三个;要赢下来似乎不太可能;要不请旨把咱们那两个搭档也一块宣进宫来?”
“好主意”崔俭玄眼睛大亮;立时赞同道;“要打球;还是自己人最顺窦十郎;得叫上你那两个弟弟”
窦锷简直要被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给气疯了;竟忘了这是在贞观殿;恼火地低喝道:“你们两个;还真的敢赢陛下?”
“勇争第一是态度;赢不赢得了那是实力问题有道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崔俭玄理直气壮地照本宣科搬了杜士仪的原话;拍拍膝盖站起身之后;见高力士一直笑眯眯站在那儿听他们三个话;他便上了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拱了拱道;“高将军;陛下要咱们三个陪他下场;可咱们三个再加上另两人实则只练了一个月;倘若再加上生;恐怕更要乱套了;不知道能不能回毕国公窦宅;叫上窦十郎那两个弟弟?”
刚刚李隆基的一系列表情变化;高力士始终看在眼里;而这边三个年轻人的商量;他也听在耳中;此刻见窦锷无可奈何;姜度也对自己连连拱;他遂笑道:“那我就令人宣;但至于是否赶得上;却是不能担保三位郎君;君无戏言;可得好好表现啊”
高力士话归这么;但转身就请示了天子。而李隆基乐得看看这几个年轻后辈究竟是嘴上;还是真的颇有两;当即就准了。等到窦家另两位子弟奉旨而来;众人齐聚在陶光园的马球场;端详着这五个雄赳赳气昂昂的青年;李隆基的面上不知不觉就露出了笑容。
昔ri和他同战吐蕃人的武延秀等人;如今不是化成灰就是不知道上哪了。而兄弟之中;如今宁王身体不如从前;岐王更是醉汉一个;薛王申王亦是早不复当年豪气;如今跟在他鞍前马后的;都是北门禁军之中挑选出来的jing壮;专为了陪他打球而召集起来的人;随他征战连场;全都无往而不利。
待到开球伊始;李隆基这一队那四个骁勇兵士按照素ri习惯一拥而上;截断了球之后就舒舒服服送到了天子的杆下。正当李隆基挥杆下击之时;旁边却突然生出了一支鞠杖;很是狡黠地将球从那一匹御马四蹄之下推了出。面对这一胆大妄为的举动;场边那些专门负责欢呼的宦官们一时目瞪口呆;就连高力士也愣了一愣;待看清是崔俭玄;他不禁哑然失笑道:“好个胆大小子”
李隆基从最初的震惊之中回过神;就只见己方那四个兵士气急败坏地朝着拿球的姜度围逼了上;却不料姜度挑了个高球;轻轻松松把球送出了包围圈;得球的窦锷按照历来的习惯;下意识地一杖传给了正在球门前头的堂弟窦十二郎;窦十二郎看看左右;见自己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放水都无从谈起;只能无可奈何径直一杆;竟是毫无悬念地先拔头筹。
眼见这几次传送之下得了如此结果;始作俑者崔俭玄不禁笑容满面;见身侧不过两三步远处的李隆基看着自己;而天子麾下那四个军士却对他怒目以视;他连忙缩了缩脑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