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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对你不说恨之入骨;那也是恨不得弃之不用;苗延嗣恨死你都是轻的;至于其他大大小小;我就不数了。怪不得大师兄说;让我替你看着点儿身后的暗箭这一次要不是你谋定而后动;我悄悄趁着京兆府试第一场之际就先把事情宣扬了开来;以至于有人错料了形势;未必就是这么容易反转乾坤的”
“还不是三师兄高明……”
杜士仪这不甚高明的马屁却是拍到了马腿上;裴宁那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恼怒神sè;却是没好气地斥道:“什么高明;还不都是你的主意?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故意挑唆了别人动心去偷京兆府试的试题;然后又大肆宣扬;若是万一被人察觉……小师弟;你怎么就这么爱兵行险招?”
尽管卢鸿如今又多收了不少入室弟子;但裴宁仍然习惯了把杜士仪当成那个最小的师弟看待;这会儿忍不住又拿出了当年草堂中监学御史的派头来。见杜士仪虚心认错;他忍不住想到了人和崔俭玄一模一样的屡教不改;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的他顿时板起了脸。
“总之;多结臂助;少树仇人;你那些同年就很好;源相国和京兆尹孟公万年令韦明府那儿;你多用些心;要真是张嘉贞发难;还得他们出马……”
在裴宅被裴宁耳提面命训丨诫了一番少惹事多结党;闷声发大财等等与其冷冰面孔截然不同的实用道理;杜士仪方才终于得以脱身。裴宁虽然冷峻严厉了些;对他的关切却是十足十的;他虽然嘀咕三师兄越来越啰嗦;心底却自然知道感激。此刻天sè渐晚;风中也多了几分凉意;他却并没有归家;而是又赶去了崇仁坊景龙观。
崇仁坊位于平康坊正北;西边就是太极宫;而位于西南隅的景龙观;和长安城中大多数佛寺道观一样;有着极其辉煌的过去。这里最初为高士廉宅;后来被中宗嫡长女长宁公主看中强要来;韦后和安乐公主被诛之后;长宁公主随夫出外为官;知道这辈子也未必能回长安;便将宅邸出卖;光是土木之价就估值两千万贯;结果自然无人问津。不得已之下;长宁公主便索xing把这处宅院舍为道观。因院落清幽雅静;就在上月末;司马承祯出宫于此居住。
自己回京之初就给司马承祯惹了这么一个大麻烦;起初是想见人赔礼却不得一见;可等到司马承祯出了宫来;杜士仪又因为京兆府试一事不敢稍有马虎;一直拖到今天方才前来拜访。此时此刻随着司马黑云进屋之后;他就低头深深下拜道:“宗主之恩;小子没齿难忘。”
司马承祯素来就不是一本正经的人;这会儿见杜士仪进门就行礼;他先是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事;你啊你啊;真是让我说你什么是好快坐下说话吧;说起来我和你还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有缘;就当我这个长辈帮你一点小忙吧。”
杜士仪心中清楚;这所谓的小忙对于自己来说;不啻是莫大的解脱;因而仍是再三谢过之后;方才依司马承祯之言落座。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司马承祯下一句竟是更加的直截了当:“说吧;你扯着我的虎皮做大旗;打了长安城那些贵女好一记闷棍;可是已经有意中人了?”
司马承祯这般直接询问;杜士仪顿时有些招架不住。见司马黑云默不做声退出了屋子到外头守着;他犹豫了再犹豫;这才低声说道:“是。”
“果然如我所料既如此;他ri你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可别忘了我一杯喜酒”
这般轻易就过关;杜士仪自然始料不及。和生xing诙谐的司马承祯相处无疑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而其谈道说玄;更不是只拿那些玄之又玄的晦涩道理说事;却是信手拈来随口举例;让他大有一番收获。等不知不觉暮鼓响起时;杜士仪少不得便提出想在这景龙观中借宿一夜;司马承祯当即爽快答应了。
黄昏之后的景龙观中凉风习习;尤其是后院那一大片茂密的竹林中;星光从竹叶缝隙中大片大片地洒了下来;使得人徜徉小径之上时;平添几分曲径通幽的感觉。当杜士仪踏足其中时;就只听耳畔传来了一个轻声细语。
“应你之请;我可是帮你把人约出来啦”
第二百七十五章 星光萤火,烹茶待君
知道是岳五娘的声音;杜士仪不禁四下一扫;见其再也不见踪影;他也就不再花那没用的功夫;径直往前走去。不消一会儿;他就远远看到了竹林zhongyāng的一处草亭;却只见好些萤火虫正绕着草亭上下纷飞;那种流萤点点映星光的美景;让人不知不觉便沉醉其中;就连步伐都慢了下来。待到近前;他就看到一身道装打扮的王容正席地坐在其中;对他微微一笑就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萤火虫。
“真是难能看见这许多流萤都聚集在一起。”
“想是景龙观中有活水;再加上草木繁盛;道士也好闲人也好都不多;这才会聚集了起来。”王容见杜士仪在面前坐下了;遂收回了刚刚看萤火虫的目光;“我求了金仙公主;在这儿住了三天;天天夜里都到这草亭来;但要说天气最好的;还是这一次。”
“难得见一面;却还要花这许多功夫。”杜士仪轻轻叹了一口气;见王容的身边除了一盏小小的琉璃灯;还有一个小小的风炉和铜壶;他不禁开口问道;“你如今从金仙公主修道;琉璃坊中的事;难道还是亲自打理?”
“有阿爷呢;我本来也就不过帮忙看看账册;有些阿爷忙不过来的事情再接过来。眼下不在家里;阿爷反而能松一口气;免得登门求娶的人多了;非富即贵;他左右为难又不好开罪。所以说;金仙观真的是个大好地方。”既然彼此的心意都剖白了;王容也就恢复了从前的落落大方;见杜士仪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饶是大唐女子不畏抛头露面;她更是常常出现在人前;此刻在那灼热的目光下;她的双颊也不禁露出了微微红晕;“杜郎君;你这是在看什么?”
“我在想;你是长安首富的千金;自然是求娶者趋之若鹜;所以不得不遁入道门暂避一时。而我只不过一个jing于试场的酸书生;却也被人青眼相加;为了不被硬塞一个公主;不得不编出一个命中克贵女的瞎话来;还请司马宗主替我圆谎。说起来;我们真是像得很。”
“因为都是别人眼中的香饽饽;所以像得很?”王容扑哧一笑;顿时被逗乐了;“杜郎君是前途无量的官人;我却不过顶多是万贯嫁妆而已;哪里能够相提并论。当然;要说惹麻烦的本事;我也大大及不上你。自打你回京之后;这都出过多少事了。”
“你不要和我师兄一般;把这些事情都归结在我身上好不好?”杜士仪无可奈何地一摊手;这才苦笑道;“我也不想被人惦记四处仇家;问题是要想扬名;就总免不了成为众矢之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在我有信得过的朋友;也有信得过的知己。此番二位贵主处;你替我陈情;就比我贸然登门求助要自然得多了。”
“你都说知己了;还提如此举手之劳的小事?”王容说着便挪了挪身子稍稍换了个坐姿;这才轻声叹道;“要像这般在星光萤火之中谈天说地;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今夜之后;也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见;我已经让白姜去预备茶水;亲自烹茶待君。”
尽管前时王维被贬;岐王身边的王府属官几乎换了一茬;对于杜士仪来说兴许是一次危机;可对她来说;却消弭了一次近在眼前的危机。天子杀鸡儆猴冲着岐王下手;申王终于不得不韬光养晦;放弃打纳她为孺人的主意;父亲也能够松一口气。而如今他又平安度过了主持京兆府试这入仕之后的第一道关卡;正是值得庆贺的时候
杜士仪听到烹茶二字;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些年来见识过好几次的葱姜八角茴香等各sè调味茶;不得不强压着那种反胃的冲动;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王娘子烹茶时;喜欢用什么调味?”
“调味?”王容先是一愣;继而不禁挑了挑眉道;“若是杜郎君有其他喜好;我待会便再让白姜去厨下看看。依我自己本心;却是喜欢更本sè;什么都不加的清茶。虽然不合如今品茗文人雅士的口味;但细品却更清醇。”
“清茶就好。”杜士仪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我可是怕了那些往好好的茶汤中加葱姜盐之类作料的东西……简直比吃药还可怕。”
如今最流行烹茶品茗的;大多是佛寺道观;而那些文人雅士之中;也渐渐有此之风。然而;如王容这般喜欢纯粹烹煮茶汤的;却是少之又少;因此听到杜士仪竟然也不爱那些更流行的茶汤;王容顿时不可思议地惊咦了一声;随即便笑了起来:“那可真的是太巧了不瞒杜郎君你说;我只会烹清茶;倘若真往里头加那些作料;一不留神加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