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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郎君,杜郎君!”
不闻叩门声,却听到这一声高似一声的叫喊,杜士仪顿时一愣,下一刻,就只见大门被人不管不顾地推开,却是刘墨扶着一个步子踉踉跄跄的人冲了进来。认出这灰头土脸疲倦yu死的人是此前带了信回洛阳的苏桂,杜士仪顿时一愣,还不等他发问,苏桂就已经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杜郎君,求求你……”
见苏桂声音沙哑哽咽,杜士仪顿时生出了一个最糟糕的念头,顾不得伸手搀扶他便连声追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说!”
“赵国公……赵国公故去了……”
尽管刘墨一路把苏桂搀扶进来,但只听苏桂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却不知道是何等大事,此刻听到其蠕动嘴唇说出了那几个字,他亦是如遭雷击呆立在了那儿,满脸满心都是不可置信,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杜士仪刚刚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此刻虽仍惊骇yu绝,他却不得不按捺情绪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八月初三。”苏桂说着便勉强直起腰,突然俯身对措不及防的杜士仪砰砰磕了两个响头,这才带着哭腔哀求道,“杜郎君,求您回去劝一劝十一郎君吧!自从郎主过世之后,郎君不吃不喝一直呆呆跪在灵前,谁说话谁劝解都不听,仿佛活死人似的!五娘子原是吩咐八月十二之后,方许驰马往京城报丧,是某实在看不下去郎君的样子,这才偷偷从永丰里跑出来的,一路不眠不休骑马两夜一天到了长安!”
此话一出,刘墨不禁本能地低声说道:“可八月十二便是今岁京兆府解试,杜郎君若是去东都,今年就……”
苏桂一时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苦笑,却是低下头去再也没有出声。这时候,刘墨陡然醒悟到自己是崔氏家仆,崔家方才是真正的主人,不能因为这些天杜士仪带着他们出入,待他们和气慷慨,便一时忘了主从之分。可若要他开口相劝杜士仪,他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尽管寄居崔宅,但今年从县试前到府试前这些声势,本就是杜士仪自己造出来的,他们这些崔家人帮的忙微不足道!更不用提杜士仪还在此前桃林县为崔二十五郎解了那样非同小可的困厄,让人轻易放弃今年本是十拿九稳的府试,他实在开不了那个口!
“刘墨,去备马,双马双鞍。”
杜士仪这沉声一句话顿时让苏桂生出了无穷希望。他倏然抬起了头,见杜士仪面sè沉毅,他不禁结结巴巴地问道:“杜郎君……杜郎君是答应了?”
“崔家遭此大变,我一向受惠深重,知道了自然不能当成不知道……刘墨,快去!”
见杜士仪分明主意已决,刘墨只觉得心头一热,当即不假思索往外奔去。而杜士仪轻轻按了按仿佛虚脱似的苏桂的肩膀,淡淡地说道:“你一路马不停蹄赶来,且休息一ri再回去,我回房换一身素服,这就立时动身往洛阳!”
苏桂眼见得杜士仪说完话便大步往外走,愣了许久方才挪动双膝朝着他离去的方向,却是再次重重连磕了三个响头。待到起身之际,他顾不得身上疲倦以及红肿的额头,扶着膝盖艰难站起,却是挣扎着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整理了试场要用的衣物以及考具,杜十三娘正在屋子里一针一线将那一张从大慈恩寺求来的护身符缝制在香囊之中,却突然只听砰的一声,抬头一看方才发现是杜士仪径直闯了进来。见兄长身上换了一身素白,她不禁分外不解,可听了下一刻兄长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她就登时呆若木鸡。
“东都永丰里刚刚派了人来,赵国公崔府卿……过世了。”
杜十三娘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竟忍不住用手紧紧捂住了嘴,这才止住了那难以抑制的惊呼。意识到了兄长那一身素服的缘由,她顿时放下了手失声叫道:“阿兄这是要赶回洛阳去?”
“来的是崔十一郎的ru媪之子苏桂,他说崔十一不吃不喝寻死觅活的,若那家伙真的有个闪失,就算我今岁夺下解头,心里也会一辈子过意不去,所以我得走这一趟!”
尽管知道兄长今科走到现在有多殚jing竭虑,有多不容易,但此时此刻,杜十三娘攥紧了拳头,最后咬了咬牙说:“那阿兄快去吧!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崔家上下对我们兄妹相助良多!”
杜士仪原以为还要大费唇舌说服妹妹,见她如此通情达理,他顿时大为欣慰。点点头后,他嘱咐了杜十三娘几句,便立时转身往外走,不消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杜十三娘的视线中。直到这时候,杜十三娘方才再也挺不住刚刚笔直的脊背,一下子瘫在了地上,竟是伏地痛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那是为了自己视若亲姊的崔五娘,那对待自己始终笑眯眯如同亲妹妹的崔俭玄,还是为了自己的阿兄,抑或是为了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有人使劲推搡着自己的时候,她才睁开迷离的眼睛抬起了头。
“娘子,怎么回事,郎君怎么带着几个人匆匆出了门,而且是一人双马?都快八月十三了,这时候难道要出远门?”
杜十三娘使劲擦了擦眼睛,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事情你不用管。阿兄赴京兆府试要预备的东西,你和秋娘且先都打点好!你退下吧,看看阿兄可带走了田陌,若没有就把他叫来。”
等到竹影满脸疑惑地答应了退下,杜十三娘便去取了纸笔,随即坐下来一笔一划写起了信,不多时外头传来了田陌的声音,她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封好了信亲自起身把竹筒拿了出去。见田陌站在檐下满脸纳闷,她轻轻咬了咬嘴唇,随即便开口吩咐道:“你去一趟光德坊王宅,替我把这信带给崔二十五郎。骑马去,要快!回程去一次千宝阁,把赵国公过世,阿兄回东都的事情告诉刘胶东,然后对他说……阿兄会尽力赶回来应今年京兆府试的,请他替阿兄造一造势!咱们这就去书坊看看,务必把那儿也维持好了。只要阿兄能够及时赶回来应试,这一科的解头,我一定要帮忙阿兄夺下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强中更有强中手
“崔谔之竟然死了……他竟然真的死了……哈哈哈哈!”
书斋之中,柳惜明面对那个从东都温柔坊本宅大老远赶来报信的家仆,竟是忘乎所以地大笑出了眼泪。良久,他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遂摆手把人屏退了下去,随即长长舒了一口气,就这么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了身前的凭几上。
当年京兆杜氏凭着家族庞大子弟众多,杜思温更是正在京兆尹高位,不遗余力地捧杜士仪这个神童,几次在豪门盛宴之中将他生生压下。结果杜士仪家宅大火后受惊过度,江郎才尽再也做不出诗文,此后更是一病不起,在他看来正是老天有眼!可谁曾想一转眼间他便在嵩山又遇到了杜士仪,无论是在司马承祯还是卢鸿那儿,他一再受挫,洛阳毕国公宅夜宴时又闹了那样的笑话,更不用说此番豆卢贵妃生辰宴上,他一番苦心预备全都化为了泡影。倘若不报这一次又一次的仇,他怎生咽得下这口气?
自从听说崔谔之病情危重,他就开始命人大肆宣扬杜士仪即将成为崔家女婿,就是寄希望于临考数ri前放出崔谔之病重不治的消息——不论真假,杜士仪要是置之不理,长安平康坊崔宅上下必有怨言,而要挑起士林之中口诛笔伐,对他来说易如反掌;而要是杜士仪受骗赶回了东都,那今年京兆府试也休想再和他相争!如此他明年应进士科,及第之后便稳稳占得先机,哪里还用怕家道中落的杜十九郎?可现在不用他设计,事情就变成了事实,老天爷都在帮他!
枉他还大肆宣扬杜士仪是卢鸿弟子,正是为了让风声传得更广些,但使天子想到从前卢鸿的不识抬举,再加上那位与杜十九有过节的王家大郎,便是侥幸过五关斩六将,杜十九今后休想有寸进!
“只剩下一个王维了,却是不足为惧……而且,不妨试一试能否斩草除根……”柳惜明眯了眯眼睛,随即开口唤道,“来人!”
一个中年家仆应声而入,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道:“郎君有何吩咐?”
“你且近前来。”对那家仆低声耳语了几句,见其心领神会,柳惜明便一字一句地说道,“办好了,赏钱十贯,但若是走漏半点风声,你就别想活了!”
“是,郎君尽管放心。”
等到那家仆出门,柳惜明这才站起身来。虽则杜士仪是赶去了东都,但若是来回快马疾驰,也未必真的赶不回来应京兆府解试。这一阵子他在王守贞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