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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皇孙连姜度窦锷的面子都不买,为何杜士仪的一句话却能镇压全场,有这么大的威力?难道真的是带兵打仗杀人多了,威势就会格外不同?
家中门前的这条街道终于回复了清净,杜士仪总算是满意了。回到家里沐浴更衣,换了一身便服的他来到书斋,往那把当年特别打造的太师椅上闲适地一靠,又饮了大半杯茶小憩片刻,便令人叫来了薛嵩和李怀玉。这两个都曾经是安禄山体系中的人,区别只在于薛嵩已经是中层将领,而李怀玉只不过一介旅帅,年纪也相差一大截。只是此时此刻,两人站在他的面前,全都流露出了非同一般的敬畏。
刚刚杜宅门前,杜士仪镇住众多龙子凤孙的一幕,实在是太惊人了!
只有杜士仪自己知道,他固然很有威严,但真正威吓那些天潢贵胄的,却是因为他们突然明白了,如果惹火了他,他反手撺掇一下天子,那么李隆基应该会很乐意再当一回那个杀子杀孙不眨眼的狠心君父!毕竟,那位天子骤然失去对子孙的控制权,是绝对不会高兴的!
说到底崔朋还是嫩了点,到底没有在外任官磨砺,也不像杜幼麟,当年小小年纪就曾经帮他蒙骗过朔方文武,硬生生将他离开任所的事情糊弄了过去。
看到薛嵩和李怀玉全都是噤若寒蝉,杜士仪并不会说破这一关节。他扫了一眼两人,直截了当地说道:“你二人虽随我回京,但我不会于人前点穿你二人的身份。一来,希逸正在平卢鏖战,若有人知道怀玉你正在长安,难免会生事端。二来,薛嵩你身为薛公嫡孙,却做出了从叛这种事,如今尚未有寸功在身,说出去就是一个死,至于你弟弟,尚在叛军之中的薛崿,也决计不能幸免。”
李怀玉是根本不在乎能否面见当今天子,别说这些年李隆基那么昏聩,现如今抛弃长安在前,为天下子民非议在后,又重病在身,还有几天命都不知道。至于薛嵩,他更明白杜士仪的话绝不是在恐吓他,尽管他因为刚到雍丘不久,在民间尚无劣迹,而被固安公主饶了一条命,可就凭着他头顶的叛将两个字,又已经没了嫡系部将,身份泄露必定会被斩首祭旗。所以,两人立刻唯唯诺诺答应了。
“薛嵩,薛家毕竟也曾经为长安人耳熟能详,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将你所知道的叛军内情都给我写出来,以备我回头参阅。怀玉,你可从旁佐证真假。另外,我会给你们一份河北地形图,另外使人给你们准备沙盘,可将叛军今后动向给我好好设想出几种可能。尽管不是战阵上斩将夺旗的大功,但将来若是有用,我自然不会吝惜官爵之赏!”
李怀玉年轻,当即有些跃跃欲试。薛嵩却暗自叫苦,心想这岂是那么容易的。杜士仪如果在长安城呆的时间长,前方战况瞬息万变,他们预备的东西早就没用了;杜士仪如果呆的时间短,他又不知道如今前线的具体战况,只知道史思明、蔡希德、李归仁先后带兵回去了,怎么来得及?
这两个人究竟会如何纠结,杜士仪就管不着了。他也只是给两人找个事做,免得他们太过清闲在长安折腾出事情。因为接下来,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准备,没工夫再关注他们。因此,令人把他们领下去休息之后,他先后派出几波人往各处送平安帖,自己也混在其中,悄然来到了平康坊崔宅。
兄妹相见,杜十三娘见兄长仿佛又消瘦了几分,不禁又心疼又嗔怒。可她刚说到杜仙蕙去了崔九娘家中,还没来得及开口发问,却被杜士仪抢了先。
“我那妹夫可有信送来?”
“他在嶲州很好,让我们不用牵挂。只是听说安禄山叛乱,他捶胸顿足似的说自己为什么就不在长安,否则也能帮上阿朋和幼麟的忙,我在信上狠狠骂了他一顿!”说到丈夫,杜十三娘心里牵挂,嘴上却硬气得很,见杜士仪莞尔一笑,仿佛看破了自己的心思,她方才急忙问道,“嫂子怎么还不回来?”
“我让她留在云中先好好将养一阵子。”见妹妹面露讶然和关切,杜士仪便叹了口气道,“去年漠北大乱期间,她曾经小产了。”
杜十三娘简直有些懵了,她想要开口安慰一下兄长,可话到嘴边却觉得那些词句软弱无力,到最后只变成了一声叹息。
“不说这些伤心事了,十三娘,我问你,据你所知,这些天来十六王宅中那些龙子凤孙除却四处串联,有多少人往宫里跑过?”
固安公主之前不在,杜十三娘也就主动担当起长安情报搜集的一部分责任,如今人一回来,她也同样没搁下手头的事情。她没有立刻回答,站起身到书架旁边一个暗格,用钥匙打开一个小抽屉,从中取出了一卷纸,展开之后用手指点着细细看过,这才递给了杜士仪,又解释道:“宫中既然传出玉体欠安的消息,他们当然少不得要上书问安,此后陛下竟是一个个都见了,这在从前是很少见的。而且,还有几位曾经多次进宫。其中,颖王四次,永王四次,盛王四次,丰王四次。对了,延王此前因为在马嵬驿中擅自举火以至于烧毁屋宅,被夺王位,如今尚未还爵,他是唯一一个被禁止进宫的。”
第1191章 登闻鼓诉冤
当杜士仪麾下牙兵以及万年县廨的差役们,把一大帮子皇孙全都给押送回了位于永嘉坊和兴宁坊的十六王宅和百孙院,继而将这里牢牢看守了起来之后,一时消息传遍各方。反应最大的,就是那些皇子亲王了。除了少数几个本就是被儿子蒙蔽的立刻闭门不出,做出了一副谨慎的样子,更多的人少不得互相串联,探讨杜士仪此举背后的意义。
只有那座失去了主人的太子别院,在这一突变时分仍是显得寂静而冷清。
想当初张良娣在太子李亨被囚之后,只让广平王和建宁王出去奔走,正是因为他们一个是长子,一个性子疏朗豪侠,如今两个都折进去了,剩下的皇孙无不噤若寒蝉,谁还敢再去奔走?须知自从天子还京以来,迄今为止,竟对于太子李亨和广平王建宁王父子三人没有一个正式的说法!
张良娣还有窦锷给了她一个承诺,最凄惶无措的却是广平王妃崔氏。
杨玉瑶自刎,杨国忠被杀,虽说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姊妹总算逃脱了一条性命,可回到长安之后,就因为群情激愤而被夺去了国夫人的诰命,虽说杨家人尚未勒令搬出原本的豪宅,可这些年********的田产却都被一一充公,陆续发还旧主,而家中账册也被悉数封存。杨銛杨錡虽说风评不算最糟,此前也没有弃城而去,小有贡献,夺爵之后保住了官位,但也仅仅是保住了自身而已。
母家如此风雨飘摇,崔氏往日傲视妃妾,如今却连王妃之位都快要保不住了。她唯一的指望,也就是当初杜士仪曾经抱过李傀,曾经对军中将士说不能怠慢了广平王遗孤。
可现如今龙子凤孙们对东宫虎视眈眈,杜士仪当初的那句话,却也有不少人做出了另外的理解。倘若不是崔氏如同老牛护犊一般,死死保护着两个幼小的孩子,甚至为此不惜每次饮食都用银针试毒,自己亲自吃过才给儿子吃,否则李傀早已没有命在。因此,当身边最最心腹的婢女青丝匆匆回来时,她刚刚哄了幼子睡着,正将长子李傀搂在怀中垂泪,竟是连人进来都不曾留意。
“王妃,王妃!”青丝连叫了两声,见崔氏仍然尚未回魂,她只能提高了声音说道,“杜相国一回来,就把那些堵了他门的皇孙们全都送回了十六王宅,而且挑明了让诸位大王好好教导。如今,永嘉坊和兴宁坊全都加派了人手看守坊门,说是严禁随意外出。”
“杜相国回来了?”
崔氏登时又惊又喜。青丝说了这么多,她唯一记在心里的就只有杜士仪回来这一件事!尽管正是杜士仪历数杨家罪状,放纵禁军将卒杀了杨国忠,可她对于当初不肯回应自己恳求的杨国忠没有任何好感,反而记住了杜士仪抱着李傀为他说话的情景。正是因为那一番话,在回京的路上,陈玄礼对于她和两个儿子给予了特殊照顾,回到这太子别院之后也能够得以立足。
青丝见主人如此光景,想到崔氏如今和母亲杨玉卿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她只得叹气说道:“我知道王妃很感激杜相国当初救了两位公子,可他很可能只是顺手人情,根本没放在心上,否则又岂会此后不闻不问?王妃若是真的想要把两位公子好好养大,就得另外想办法。”
崔氏本就是个没主意的人,慌忙问道:“什么办法?”
青丝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