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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就剩下两个人,有些静,师映川坐在床前那把师倾涯搬来的椅子上,把床头的药碗端起来,觉得还很热,就吹了吹,直到觉得凉了些,可以入口了,这才一手揽起连江楼,把碗凑在对方唇上,微蹙着眉道:“趁热喝了罢。”
连江楼面色端凝如常,神情平平地一口气喝完了已经温热下来的药,师映川红色琉璃般的眼中映着男子英俊的面容,他目光带有一丝复杂,这一切似乎都还是熟悉的气氛,熟悉的场景,从前有很多都是如此,只是现在却再没有那种轻松,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能做到自己能做到的那些,但影响不了别人怎么想怎么做,因为这世上最诡秘最复杂的,就是人心。一时间师映川看着连江楼嘴角残余着一点褐色药渍,就凑上去舔了,皱一皱眉:“这么苦。”连江楼见他皱眉的样子,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却想到他是极厌喝药的,两世都是如此,忽然间不知道怎么,心头微微一触动,忍不住就用手狠狠捏着额角,这不是病痛所致,而是突然无比清楚地意识到生命中曾经有某种极珍贵的东西,早已被自己亲手打碎了,那样的感觉,令连江楼纵然表面上看似一如既往地平淡,但实际上心中却是波澜滚动。
师映川不知道连江楼心里在想什么,但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对方此刻的不同,他漂亮的瞳孔微微收缩成一条窄缝,有若蛇睛,认真地盯着连江楼,语调淡然地道:“……你在想什么?”他虽然这么开口问了,但其实并不指望对方会回答什么,但连江楼却是看了他一眼,脸上和眼中带着惯常的淡漠和平板,说道:“……在想从前的事。”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不记得,仿佛忽然想起来的时候就发现已经是情根深种了,又仿佛是失去他的时候才发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这一刻,不管事实到底怎样,两人之间的那份疏离却是忽然没有了,至少在此时没有,师映川伸出手,然后牢牢握住连江楼的手,眼睛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是老天给他的,好的,坏的,都要接着,所以也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说法。师映川这样想着,突然已经有些记不清自己当年是什么样的心情了,也许连江楼也是一样,他与他都不可能那样纯粹,他们的生命中汇集了太多的东西,到最后早已分不清了。
师映川握着对方的手,他的手指纤长雪白,是这世上最美的一双手,看起来精致又绵软,但皮肉下面却是钢筋铁骨,连江楼的手比他大,而且很热,但他这样拉住之后,就紧一紧,并不撒手,他有点太过用力,攥得连江楼微微发疼,但他不理,就这样凑上去,在男人的脸上亲了亲,不管眉眼唇鼻,就这么细碎地吻着,不知道是谁主动伸手,总之渐渐地两人就搂在了一起,倒在床上,嘴唇胶合着,吻得有几分缠绵的意味,却与身体上的冲动无关,而是纯粹出于一种感情上本能的需要,师映川的吻决不凶狠,这让连江楼没有任何抵触的意思,很耐心地回应着他的亲吻,等到这番亲昵终于结束,师映川眯着眼,与正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对视良久,连江楼被他吻得唇色润泽,眼尾甚至都泛起一丝浅浅的红,瞳仁乌黑深湛,师映川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恍惚间就有了自己被淹没在里面的错觉,不知怎的,师映川的视线就好象被粘住似的,一时挪不开去,连江楼似乎也被刚才的那种感觉拢住,没出声,只是看着身下的少年,漆黑深凝的眸子几不可觉地闪了闪,他虽然病中疲乏,但双目依旧还是明亮有神的,不见暗淡,就犹如漆黑夜幕中的启明星,师映川安安静静地没动,没有起来将他推开,只是这么继续保持着目前的这个姿势,然后抬头在他微薄的唇上慢慢吮了一下,连江楼很久不曾体会到如此似水柔情,但此刻,他就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受,融入全身,那是情意缠绵,丝丝缕缕不断,只是这样一点点,都令人心动。
大道无情,大道至情,究竟孰对孰错,又有谁能知之?
两人很久没有说话,但不管怎样,这种气氛终究不会一直维持下去,师映川轻轻推开连江楼,起身下床,他整一整衣服,望着对方,道:“刚才,我突然想到一句诗。”连江楼没有问是什么,只重新躺好,师映川弯腰看他,神色温柔,在语调变得平缓的同时,也充满了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轻声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连郎,你害我良多。”
师映川说着,目光已将连江楼此刻的模样尽收眼底,连江楼虽在病中,亦不失英伟丰俊,丝毫不损男性的魅力,因为生病刚喝了药的缘故,药力逼得身体发汗,连江楼只穿着单衣,刚才一番纠缠弄得衣襟半敝,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膛,淡淡地覆着些许薄汗,视线往下,是修长健美的双腿,被薄薄的单裤遮蔽着,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诱惑,这样看着,目光好象粘在上面不能移开,师映川就开始觉得自己有些躁动起来,但偏偏腹下却没有半点反应,他有些不快,这具身子目前还是太青稚了,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他迫切地想让连江楼为自己生育儿女,但看起来这个想法想要实现,也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月,这么一想,心中就有些悻悻,他返身取了水来,脱掉连江楼的衣裤,拧了湿毛巾为其擦身,连江楼任凭摆布,可怜一个绝顶强者空有一身惊人修为,如今却与常人无异,此时病着,更是不大提得起太多力气,一时师映川忙完,又找出干净衣裳给连江楼穿了,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床边,也不想马上离开,好象如果不这么看一阵子的话,就总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心里不妥,连江楼似是有些乏力,静静躺着,师映川坐着看了一会儿,也没说什么话,后来到底还是起身离开了。
师映川在外间打坐,夏日里的天气有些变幻莫测,不一会儿,外面天空渐渐聚起了云,未几,云层里滚过两道闪,转眼间就闷声隆隆,雨点噼里啪啦地就落了下来,原本被烤得发热的地面很快就被打湿了,微凉的水气弥漫开来,终于算是化解了近日来的闷热暑气,不过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了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渐渐停了,浓云也依次散去,已是到了傍晚时分,日头将落未落,到处都被那一抹余晖染得如血一般通红,师映川依旧在打坐,而里面连江楼仍自熟睡,因此并没有叫人摆饭,直到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下来,师映川才幽幽睁眼,起来掌了灯,这时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远处已经亮起了灯火,如同夜幕中的星子,一簇一簇地闪烁。
还早未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但周围却已是安静之极,唯有烛火偶尔爆一个灯花,轻轻簌簌地颤,这不是一个多么晴朗的夜晚,不但看不见星星,就连月亮也被云层遮挡,将将入夜了,一丝风都没有,也听不到几声虫鸣,师映川掀帘进了里面,连江楼没有醒,他站在床前,看男子英俊的脸容,他这样看看,就有一种微妙的念头突然跃入心头,他发现自己似乎每次都是恰巧,或者说上天总是捉弄,让他两世都在最合适的时候遇上了这个人,爱上这个人,否则的话,如果换了一个时间,也许当年的他和现在的他都已不会再有那种心了,这个人也无法在他的生命中留下那样浓墨重彩的一笔,如此想着,师映川似是倾泻了某种情绪,脸上的表情就平缓下来,他把这个人的名字在嘴里翻来覆去地咀嚼,嘴角便勾起些许弧度,最终化作微微一叹一个人的心中可能一辈子都会深藏着另一个人,那人可以是好,也可以是不好,可以是让人快乐过,也可以是让人痛苦过,但偏偏无论对方做过什么,都让人忘也忘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所感,师映川明明没有发出半点动静,但这时候连江楼却醒了,他的脸色还是不大好,但看起来也没大碍,师映川坐下,说道:“……饿了罢,我让人送点吃的来。”
不一会儿,一罐子熬得喷香的老鸭粥就送进来,里面撒了一层切得细细的腌萝卜丝,连江楼病着,吃这样的东西正好,至于师映川,他现在对正常饭食的需求很小,吃了两枚鲜果也就罢了,又喝了些茶。
床上,连江楼正倚着迎枕,小矮桌上放的一罐子粥已经吃了大半,烛光洒进来,睫毛上仿佛涂了一层金,师映川就叫人撤下去,看连江楼漱口擦了手,殿里殿外都静得很,偶尔才能听到一点虫鸣声,师映川是不睡觉的,他脱了外衣上了床坐好,继续打坐,连江楼倚在枕上静静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师映川脸色微变,眼睛就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