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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点点灯火在夜色中闪烁不停,将原本凄冷的夜渲染得明丽动人,师映川闻言,面色如常,只平淡说着:“大概是我如今与从前不同,再没有当年的心情了罢。”少年平静的声音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左优昙望着对方,顿一顿,却道:“……爷变了很多。”师映川微微挑眉,他打量了左优昙一眼,嘴角忽然就扬起看似灿烂实则清冷的笑意:“是么?其实我自己也这样觉得。”说话间眉头微皱,雪白指尖揉捏着太阳穴,道:“屋里有些闷,出去透透风罢。”
左优昙自无不可,两人便来到了外面,彼时雪已经很小了,云层薄去,依稀有月影,幽暗如水的月光淡得近无,在雪地里静静流淌着,师映川伸出手,袖中飞出七道彩光,停在他面前,师映川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拂过澄净似秋水般的剑身,周围的灯光明明灭灭地照在他的脸上,此刻在那面容间浮现出来的,是与平日里绝不相同的神情,平静的表象下,是无法形容的高傲与威严,一旁左优昙望着这张绝美的面孔,就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记得很久以前,当师映川与自己都还年少的时候,有一次凭崖观景,容颜尚自青涩的师映川指着远处云海,说道:“优昙,若是有朝一日我能站在那九天之上,向下俯视着这大好河山,你说,那会是怎样的一番感受?”那时的自己不以为意,却不料如今当初的那个少年在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九天之上,那纵横无敌的霸者气度,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
这时师映川的指尖已涌出鲜血,一一滴落在剑身上,七柄短剑微微轻颤,发出嗡鸣之声,似是十分欣喜,左优昙看着,如玉石般晶莹剔透的黑眸一瞬不瞬地凝固于上,目光被那仿佛能劈山裂海般的薄薄剑芒所吸引,眼中不知怎的就浮现出一抹怀念之色,心脏猛跳了跳,这种古怪的感觉,依稀记得好象曾经有过恍惚间,岁月仿佛一幅隽永却孤寂的画卷,有人持剑缓缓而来,衣袍翻飞,如同遨游于清风明月之间的神祇,修长有力的手紧握着长剑,风吹起那漫无边际的落花,挺拔的身影在花雨中优雅无双,翩若惊鸿,步步生莲,长剑挥洒间,惊艳剑光夺目如旭日,是浑然天成的韵味,那时水中有清丽鲛人偷偷窥看,持剑的帝王并不在意,只一笑而罢,却没看见在那张清雅绝俗的面孔上,不知何时已经点滴凝聚了浓浓爱慕。
左优昙一只手蓦然捂住心口,他目光投去,望着面前那道纤细身影,不禁有种恍惚的错觉,师映川感觉到了他的视线,眼中神光湛然,道:“怎么了?”左优昙用力呼吸了一下,右手呈拳捶了捶胸口,摇头道:“……没什么。”师映川注目于他,忽然就想起那年鲛人临死前的画面,清丽鲛人泪尽垂死,却只是低低喃道:“原来我甚至连恨你……都做不到……”
最后的最后,帝王问过自己,对于这样的一个人,自己是否哪怕有瞬间的……痛彻心扉?
……
拂晓寒重,雪寂无声,雄伟的城池仿佛一头巨兽蹲踞于冰天雪地当中,被这片天地笼罩,比起夜晚时因为过于庞大而给人的狰狞与压抑之感,此时的摇光城看起来很是让人心生向往,清晨的薄辉为这座雄城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隐约就有了一丝近乎神圣的气息。
白雪皑皑,满地银霜,空气也格外澄澈,刺骨的冷风不时吹过,就有柳絮般的雪花从枝头簌簌而下,馨宁一片,天边有云卷云舒,地上奇花异草在皑皑冰雪中盛放,郁郁葱葱,活泼的生机与严寒的季节交衬,一切的一切都犹如置于水墨画中一样,亭轩走廊间,殿宇楼阁附近,到处都充斥着下人们匆匆往来的身影,毕竟临近年关,比起平日总是要忙碌许多的。
馨香细细的暖阁中,一道笔直纤细的身影负手立于墙前,深邃的眸子静静凝视着挂在墙上的一幅字,上面只有一个斗大的‘剑’字,乍看上去似乎写得有些潦草,然而若有真正的行家在此,就会发现其中蕴涵着一股霸道无匹的剑意,几欲破纸而出,师倾涯站在对方身后,望着那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身影,语气之间隐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孩儿还是不太明白。”师映川转过身来,不以为意地道:“不要紧,慢慢来就是,总能领悟的,你这个年纪能有现在的水准,已经很不错了,我在你这个岁数时,也没比你更高明到哪里。”
师倾涯有点难为情地挠了挠头,道:“孩儿怎能与父亲相提并论。”师映川轻扬长眉:“怎么不能?”他赤色的双眸犹如夜空般深邃,目光在少年的脸上轻轻流淌:“何必妄自菲薄?我儿,你记住,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要让人仰望的存在。”师倾涯闻言,顿时一凛,紧接着又觉胸臆中就有些豪情生出,当下就肃容应着:“是,孩儿知道了。”
父子两人在这里说话,师倾涯眼睛不离师映川的衣袖,师映川就道:“在看什么?”师倾涯搓了搓手,有点赧然:“孩儿是想瞧瞧父亲的北斗神剑……”师映川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不过,你小心些,这北斗七剑长久以来受我精血滋养锤炼,是通灵之物,不可接触太久,否则容易被伤到。”说着,袖中就有七道彩光飞出,悬停在师倾涯面前,师倾涯连忙轻轻取下其中一柄短剑,仔细端详,一面沉下心来感应,他双眼直盯着手中的短剑,清楚地感觉到其中所蕴涵着的剑意,是属于师映川的剑意,虽然隐而不发,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位剑中的神祇,凌驾于万千剑意之上,甚至只是这样静静拿在手中,就已经让师倾涯感到一丝淡淡的畏惧之意,一旁师映川看着,忽然就道:“日后你若成为大宗师,为父这套北斗七剑,便送给你。”师倾涯顿时一愣,随即就是大喜:“真的?”师映川点头而笑:“自然是真的。”
父子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师倾涯陪师映川用过早饭,便回去练功,师映川则是铺开信纸,轻吐了口气,就打算写信,他一向都与不在摇光城的宝相龙树等人有书信往来,尤其在宝相龙树身体出现问题之后,师映川与对方之间的通信便频繁了起来,此时斑驳的阳光洒在洁白的信纸上,隐隐有些炫目,师映川耐心磨着墨,一面想着该写些什么,等到磨好了墨,师映川提笔饱蘸墨汁,就准备在纸上落笔,这时外面却有人道:“君上,有蓬莱传来的急报。”
师映川顿时笔下一顿,雪白的信纸上就多了一团醒目的墨渍,他皱了皱眉头,不知怎的,心中就有了些不好的感觉,就说着:“拿进来。”门外侍从立刻快步进入室中,将一支细细的铜管送上,这是由专门驯养的破风燕所送来的,只有在传送最紧急的消息时,才会动用这种速度极快的破风燕,而此燕一旦将消息送到,自身就会因为耗尽生命力而死,这也是轻易不会动用破风燕的原因,因此师映川一见之下,那种不祥的感觉就更浓了几分,他从铜管中取出一卷蝉翼般的半透明薄绢,展开一看,顿时面上变色,五指下意识地一握,就将薄绢攥成了碎片,师映川深深吸气,突然间就对那侍从道:“依从前的例,安排人手看住连江楼和季玄婴!”说罢,头也不回地就大步走了出去,到了外面,袖中北斗七剑飞出,几乎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也从远处的建筑内飞掠出来,二人双双踏上北斗七剑,转眼就消失在了天边。
师映川星夜兼程,一路用最快的速度赶往蓬莱,在这样不计一切代价赶路的前提下,当师映川终于来到蓬莱的时候,哪里还是平日里那副丰神如玉的模样,整个人蓬头垢面,就连身上的华服也散发出淡淡的异味,这样一副尊荣的师映川在闯入听月楼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师映川一言不发,快步走进里面,当进入室内的时候,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浓的药气,室中除了侍女下人之外,还有六七名中年人,俱是山海大狱之中位高权重的人物,师映川看也不看一眼,径直来到床边,在看到床上之人的一刻,师映川的面孔突然就微微扭曲起来。
此时的宝相龙树正处于昏迷当中,他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憔悴苍白了一些,然而师映川却已经感应到对方气血之衰弱已经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他定定看着宝相龙树,面无表情地哑声道:“天、人、五、衰……”
室中一片死寂,没有人敢出声,师映川伸出手,轻轻抚摩着宝相龙树的白发,他语气毫无起伏地道:“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与宝相的书信当中时常提到他的身体情况,他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