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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一片死寂,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师映川见状,摆了摆手,立刻数十名腰佩长刀的锦袍人鱼贯而出,呈扇形围住这三百多人,师映川看了一眼有些微微骚动的人群,道:“都不承认么?不过没关系,本座没有时间去一一甄别调查,那么,为了不留后患,索性重新换一批可靠之人就是了。”说着,菱红的唇轻轻一动,冷漠地吐出一个字:“……杀。”
话音方落,顿时血光闪现,只因一点可能,三百多人立刻一个不留,师映川完全无视身后传来的阵阵惨叫,他与晏勾辰沿着青石路向前走去,一面说道:“此次这幕后之人用心可谓险恶之极,那女人不知练了什么法门,将自身气息收敛得如同普通人一般,要不是她突然暴起动手,我平时也不会刻意去留意一个侍女,哪里察觉得到,你今日若是死在我这里,我便是百口莫辩,大周与青元教之间立刻就是一片混乱的局面,即便不分崩离析,也会受到极大的冲击,眼下好不容易才开创的大好局势只怕转眼就要委顿,这是要挑起内斗,陷你我于险境。”
这时一股冷风扑面而来,空气中夹杂着血腥气,令脑子清醒了许多,师映川说到这里,不免眼中也多了一丝凝重,晏勾辰叹道:“好在我服用凝华芝之后,如今也算是修为大进,这才堪堪抵挡一二,若非如此,我眼下必然已是死于非命,看来也是我命不该绝……只是,却不知这刺客究竟是出于哪一方,受何人指使。”师映川嘴角挂起一丝淡淡的冷笑,道:“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有太多人都想这么做,他们都有这个想法,各大宗派,甚至一些大大小小的组织,包括各国,哪一个没有嫌疑?既然如此,究竟是哪一方做的,又有什么区别。”
一时两人回到暖阁,里面已经被人彻底收拾过,熏了香,再没有半点血腥气,师映川盘膝坐在炕上,微眯了眼睛,似在沉思,晏勾辰探身过来,伸手将他鬓角的青丝掖好,师映川缓缓抓住男子的手,道:“……今日我若再晚来半步,你只怕就有大麻烦,很可能毙命于此,想到这里,我不免就有些后怕。”晏勾辰看着他,忽然就微微一笑,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那么,映川究竟是因为我死之后对局势影响而后怕的多呢,还是仅仅出于关心我而后怕的多?”
晏勾辰的声音低缓而富有磁性,这样在师映川面前说出来,非但没有那种认真严肃之感,反倒有一丝丝的呢喃意味,师映川看着皇帝漆黑深邃的眼眸,心里忽然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摇头哂道:“我也不知道。”晏勾辰一笑,并不纠缠此事,只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你我之间从一开始,只觉得互相之间无非是利益联合,等到后来没有利益,自然也就散了,当时谁能想到,现在会是这个样子。”师映川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一次不仅仅是师映川身边的下人被清洗,紧接着,青元教总部之中展开了大范围的排查行动,一时间给冬日里的摇光城带来了一抹挥之不去的血色和刀光。
……
“噗!”一根修长洁白的手指戳进了老者的眉心,坚硬的头骨仿佛嫩豆腐一般,被轻而易举地戳出了窟窿,大半张脸孔被银色面具覆盖的男子眉毛轻扬,红眸幽深,面前怒目圆睁的尸体顿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来,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干枯腐朽的尸体,男子眼角泛出一抹红晕,一副餍足之态,他从怀中摸出一块雪白的锦帕擦了擦手,随手将帕子一丢,举目环视,四下里尸横遍地,只是这些尸体大多惨不忍睹,其中又有许多被抽取了生机,包括马匹也是如此,空气中一片浓浓的血腥气,就连带着寒意的风也一时间吹之不散。
男子全身上下一尘不染,淡蓝印花的交领锦袍,一顶精致的银冠束着青丝,令其看上去就如同一个独自出来游山玩水的寻常富家公子一般,但男子手上的一枚戒指正中却镶着一颗指甲大的红翡,水汪汪地殷红欲滴,懂行之人一看就知是产自南部洲的最上等血翠,只这么大的一块,就价值万两黄金不止,岂是寻常富贵人家能够拥有之物,这时男子穿着黑靴的双足踏在被鲜血浸润的地面上,漫不经心地迈步向前,仿佛就算是置身于尸山血海,也无法让他的步履稍有停顿,更不会有丝毫的怜悯与不忍之心。
师映川从腰间取下一只精致的扁平小银壶,打开盖子,喝了一口里面的烈酒,道:“浅眉的消息一向十分可靠,天涯海阁近期货物流动,发现有人暗中搜集阴冥水,她查过之后,探明乃是弑仙山所为,看来我的连郎还真的是百折不挠呢,我那便宜爹对他死心塌地,自然什么都愿意帮忙,只不过,我爹想必还不知道连江楼要这阴冥水是做什么的罢,他帮这个忙倒是一往情深了,却分明是帮别人来取自己儿子的性命。”
宁天谕道:“你这次去弑仙山,是准备亲自对纪妖师挑明此事?”师映川显然不想谈及这些,道:“到时候再说罢。”他忽又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轻声道:“纪桃现在就在弑仙山,我……这次要看看她。”宁天谕有些少见地沉默,片刻,才道:“你确定那是‘她’?”师映川释然一笑:“这种事无所谓罢,我也不是太执着于此,随缘而已。”说话间,师映川却是皱了皱眉,眼中泛着幽幽血光:“我现在是不是太嗜杀了些,不过是路上偶然经过,听到这队伍里有人说了些与我有关的胡言乱语,就直接出手杀光整个车队的人,我记得自己从前并没有这么暴戾。”
宁天谕冷冷道:“这有什么,一群蝼蚁罢了,你是何等人物,岂容这些卑微之人言语污蔑,随手杀了也就杀了,有什么要紧?”师映川默然,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当他想要去仔细寻究时,却又一无所获,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沉默,既而忽然语气异常平静地道:“这样的我……你说,我是不是已经越来越像当初的泰元帝了,是不是?视他人为蝼蚁尘埃,视万物为刍狗,不知不觉间,原来我竟已走到这样的地步,我的改变,已经太大了。”
师映川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迷茫与惆怅,宁天谕淡淡说道:“你本就是泰元帝,你要时刻记得这一点,等到你恢复所有记忆的时候,你就是泰元帝宁天谕,这没有什么不好。”师映川眼中忽然精芒微闪,沉声道:“我不希望这些东西对我本身有任何影响,尤其不能影响我的心智,你可明白?”宁天谕一副不以为然的语气:“你放心。”
师映川的脚程极快,从摇光城到弑仙山,只花费了很短的工夫,此时已是接近三月,冰雪未化,师映川如今身份太过微妙,与弑仙山之间的关系也早已错综复杂,他此次孤身一人前来,顿时令巡山弟子大惊,连忙将其恭恭敬敬迎入,一面着人飞速通报。
未几,师映川被引入一间暖阁,由弑仙山青卫大统领聂药龙在旁陪侍,师映川慢慢呷着侍女送来的香茶,实际上却在不动声色地感应着附近的情况,一旦发现有变,就会立刻离开,他如今根本不会彻底信任任何人,即使纪妖师是他生父,也是一样,之所以敢于孤身前来不止有一位宗师坐镇的弑仙山,不是出于信任,而是因为有北斗七剑在手,再加上自己如今的修为,他有自信只要自己谨慎些,就足以在任何突发情况下安然脱身。
“父亲近来很忙?”师映川放下茶盏,突然开口,一旁聂药龙听他问起,便欠身道:“山主之事,不是我等可知。”师映川听了,淡淡道:“你倒是滴水不漏。”聂药龙垂手听着,并不接话,未几,师映川轻轻扬眉,却不起身,只道:“多时不见,父亲大人安好?”话音未落,就见帘子一掀,纪妖师自外面走进来,师映川却没有看对方,事实上,这时他的眼睛只看向了纪妖师怀中抱着的一个女童,师映川看着她,然而在他眼中,他看到的却是很多年前的那个女孩,喜欢像小鹿一般在花海中奔跑,发出清脆的笑声,那样的画面,直到今日,也还会撩起心底一点淡淡的涟漪……师映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这个孩子,有着一张像梵劫心更像季平琰的面孔,但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她是谁,没有理由,不问缘由与因果。
师映川缓缓站起身来,他走过去,伸手去抱那孩子,女童好奇地看着他,纪妖师懒洋洋地说道:“这丫头认生,只肯给极熟的人抱,你……”话刚说到这里,却是戛然而止,就见女童忽然‘咯咯’笑了起来,伸出小胳膊,投身于师映川怀中,被男子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