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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
自成功逃离断法宗之后便销声匿迹的师映川于一个多月之后,再次现身并返回大周的消息迅速传开,紧随其后的,便是大周向周边各国发布的公告,以极其强势的姿态要求各国归附,并在短时间内给出明确的答复,若放在从前,这等举动势必立成天下公敌,必然要面临极大的压力,然而如今却是不同,虽然多方势力都对此表示了置疑甚至敌视的态度,但事实上更多的却是沉默,暗中更是多方联系,各有思量,人人皆知师映川打破牢笼,重见天日之后,必是会有一番大动作,这时候谁若是率先跳出来,定然就会遭到最猛烈的打击,至于当初参与到围捕囚禁师映川之事的五大宗师所属的四个门派,此时已是上下戒备起来,深知以师映川的性子,展开抱负是必然的,不过由于之前师映川暗中派人半路狙击傅仙迹与师赤星,给两人心中埋下了钉子与怀疑的种子,致使两大宗师所在的万剑山并瑶池仙地与断法宗之间就有了隔阂,互相之间再不能密切合作。
而同样就是在这一年的冬天,回到大周不久的师映川突然又毫无预兆地离开了摇光城,待他再次出现时,却是身在万里之外的武帝城,也就是在那一日,师映川正面击败武帝城城主赤帝姿,其后若非赤帝姿之徒兼师映川多年至交好友的白照巫拼死拦于身前,赤帝姿只怕已是凶多吉少,饶是这般,师映川最后也不曾就此揭过赤帝姿设计自己之事,而是下手生生断其一臂,这也还罢了,尤为可怖的是,那一日青年持此断臂,衣衫带血,高高立于城头,笑曰:“向来说到恨人之深,皆谓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却不知宗师滋味如何?”下一刻,竟是面不改色地将此断臂连肉带骨地生生嚼吃入腹,直吃得半点不剩,这才大笑而去,一时间师映川魔头之名彻底深入人心,可止小儿夜啼,人人皆谓此人已是彻底入了魔道,而那一日的血腥场面,也就此印在了目睹这一幕的人心中,有生之年,挥之不去。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仿佛老天也知道这是一个多事之冬,离阳城中白茫茫一片,路上行人皆是神色匆匆,尽管裹着棉袄,也还是被冻得缩头缩脑,不时吸着鼻子,然而就在这天寒地冻中,有人却是穿着一袭单薄的青色袍子,脚上踏着薄底软靴,慢悠悠地走向城门处,此人脸上戴着银色半边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瞧不出容貌如何,只看见一双殷红的眼睛露在外面,青衣人抬头望了望城墙,双眼刹那间一片冷漠,充斥着浓浓的死气,薄红优雅的嘴角却忽然微微向上轻勾,露出一个美丽中透着嗜血之意的笑容,他轻叹一声,然后慢慢走了过去。
深冬的某一天,自离开武帝城之后销声匿迹的师映川再次现身,出现在宋陆国的京都离阳城,同一日,离阳城中死伤无数,宋陆国皇室遭到血洗,死亡人数在一千以上,不分男女老幼,宋陆皇帝的头颅被高挂于城楼上,做完这一切之后,始作俑者并没有半点停顿,又来到与宋陆国接壤的项楚,于是项楚皇室也紧接着遭到了与宋陆国皇室一样的命运,皇室男女几乎死伤殆尽。
师映川接连血洗两处,使得两个小国的皇族尽数凋零,此事传出,令太多人于震悸不安之余又感到深深的恐惧,将近三千条人命,不是上位者历来可以无视的蝼蚁小民,而是高高在上的皇族,而师映川之所以杀了这些人,便是因为在大周颁布通告之后,诸国不出所料地选择了观望,毕竟没有人愿意失去手中的权力,更何况只要是人,就会多多少少抱有侥幸心理,因此除了大周西南的两个小国在短时间内派了使者前往摇光城递交国书之外,其他诸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师映川接连出手,正是要令这些人感到恐惧,而他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收到消息的各国果然就如同他所想的那样,陷入到巨大的恐惧不安之中,而当数日后,又一小国高邮国皇室近千皇族男女也遭到了与之前两国皇室同样的境遇之后,这种情绪便已达到了顶点,人们似乎这才真正清醒地认识到,那个曾经的杀神,在沉寂许久之后,真的回来了!
高邮国皇室遭到血洗的数日后,分别有两国派使者前往大周递交国书,而大周也抓紧时机迅速出兵,指向国内因为皇室死伤殆尽而大乱的宋陆、项楚、高邮三国,然而那年轻的魔头却依然不曾返回摇光城,谁也不知道他下一站要去哪里,谁也不知道局势会如何发展下去,即便知道,天下又有何人能挡下这个已经成为当之无愧的魔道巨擘的去路?
人的恐惧往往出自未知,就在这惶惶的等待中。又陆续有两国派使者前往大周,实际上诸国不是没有试图向各大势力求助,毕竟在一个国家身后,或多或少都会有着某门某派的影子,然而这一次,大小各派不约而同地沉默,随着那血瞳魔头顺利破开牢笼,重获自由,至少当初参与到设计围捕的门派之间就已经互相生出了猜疑,要知道师映川身上除了当初解开的两道枷锁之外,还有另外两层枷锁,对方又是如何解开?致使功力恢复,顺利打破樊笼!这其中牵涉到的东西之复杂,似乎是无解之谜,但无论怎样,以往至少可以表面上紧密合作的诸大派,自师映川重见天日之后,互相之间就再不能恢复到从前的关系,猜忌的种子已经发芽。
而此时以一己之力搅动风云的始作俑者,正一路走过高山,越过大河,出现在万剑山所在的地界,男子以银色面具遮容,衣裳单薄,这时男子抬头望去,天上正稀稀疏疏地飘着雪花,几乎同一时间,万剑山某处大殿中,一身鹤氅,头戴高冠,正闭目坐在蒲团上徐徐讲解自己修行心得的傅仙迹忽然睁开双眼,沉声道:“有客……是他到了。”
下方有资格坐在此处听讲的只有四人,闻听此言,其中一个眉心殷红一点、气态超世脱俗的男子缓缓站起身来,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容颜无瑕,男子淡淡轻声说道:“……请真君准我前去,与其一会。”傅仙迹看他一眼,道:“你拦得住?”白衣男子摇头:“真君不能,我自然更不能。”
一刻钟后,雪花依旧稀疏,有白衣人一人一剑,踏雪而来,飘飘乎如登仙,距离他百丈之外,一袭青衣就此停住脚步,那青衣散发的魔头望向前方白衣,瞬间眼中落寞追忆皆有,那一年他与他初识,却不是在这样冰冷的季节,魔头轻轻侧首,神情有片刻的复杂,旋即又释然,轻声叹一下,道:“好久不见了。”白衣男子眼神平静如水,说道:“……的确很久。”
随即就是沉默,他不说话,他也便一直不开口,魔头遥遥看着自己曾经的爱侣,忽然就笑,他掸一掸身上的雪花,沉默片刻后,就终于说道:“我有一句话,一直想问你。”男子颔首:“你说。”魔头的眼神有些幽暗,神色却平静,他看着对面全身上下都洁净无比的男子,说道:“我一直想问你,你可曾后悔与我在一起?”男子没有片刻的迟疑,只摇头道:“与你相识,生子,成婚,相知……这一切,我皆不悔。”双眸如同红色琉璃的魔头听了这话,突然就哈哈大笑,眼神沉醉,已不想也不必再说一个字,其实现在想想,自己……不也是不悔么?
魔头在笑,男子却手抚腰畔长剑,缓缓说道:“千年以来,有‘剑圣’‘剑仙’称誉之人不在少数,然唯有一人可称剑神,今日,我想亲眼见一见剑神风采。”男子说着,不看那一袭青衣,只抬头看着从天上飘扬而下的雪花,眼神平静如海:“……晚来天欲雪,能饮一剑无?”
有着世间最完美皮相也有着最酷毒心肠的魔头听了男子的话,却是闭上了一双殷红的眼睛,凝神屏气,似在沉思,半晌,他睁开眼,眼中隐约浮现出一丝淡淡火焰之色,却不是看白衣男子,而是望向另一处方向,在那里,有人紫衣玉冠,缓步而来,面容清秀,紫衣人来到近前站定,同白衣人一样,与魔头相距百丈,遥望对方,依稀是旧日光景,道:“……我来迟了。”
当年只是迟了数日,就是永别,而这一次,却是整整迟了千百年。
魔头深深看了紫衣人一眼,只是微笑:“十九郎也是要看我一剑的么?”紫衣人注目于对方,说道:“不,我只是来见你一面。”顿一顿,缓缓握紧掌心里的一枚莲花玉佩,声音散入风中:“……接一剑,也好。”魔头淡淡‘哦’了一声,忽然抬手一招,漫天雪花仿佛被风卷住,汇成一柄冰雪之剑,魔头右手伸出,屈指在剑上轻轻一弹,漫声道:“一剑,一剑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