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退了。
谁也不知道那些水去了哪里,他们以为禹知道,但事实上,禹也一无所知。
禹开始对契产生怀疑。他追踪到契的祖居地——北海,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些难以想象的事情。
从数十里以外,他就听到连绵不绝像雷又像鼓的巨声,走得越近,声音越响,当他穿过一道狭窄峡谷,步入一片开阔空间时,轰轰作响的水声猛然增大了好几倍,震得他的耳朵几乎失去了听力。而眼前是一片水雾弥漫,透过白茫茫的水雾,隐约可以看到远处从空中倾泻下来的“瀑布”。
他呆呆地看着这瀑布,无依无傍,没有山川丘陵,直接从高空中轰然冲下,那宽度无法想象,连绵一片无边无际,左也望不到头,右也望不到头。
禹惊恐地望着这一切,他怀疑是天上的巨龙在喷水。透过茫茫水雾,他向天空望去,但这巨瀑溅起的水花如暴雨般不停地从空中落下,阻碍了他的视线。这时,一只身形线条流畅的黑色巨鸟穿越重重水雾出现在他视野里。
黑色巨鸟降落在他身边,契从玄鸟体内走出,他似乎对禹的到来一点也不惊讶,坦然地邀请禹登上玄鸟。
契驾驭着神鸟飞回到天上,禹居高临下,这才看清整个惊人而壮观的景象:北海四周,是源源不断凭空冒出来的巨量洪水,像瀑布般轰然冲下,海底最深处是一个一泻千里的巨大凹陷,就像一个吸力巨大的魔洞,将天下洪水吸纳进去。
那惊天动地的异象,直到今天还在北海留有残迹。比如海中那许多奇怪的、来自遥远的江河湖泊之中的水族;比如海边许多土地像经过猛烈的洪水冲刷似的,只剩下贫瘠的沙土,三里之内寸草不生,只有一些最为顽强的松树能扎根生存……
契通过玄鸟,熟练地控制着海底的息壤,片刻不停地运作,把全世界的泄洪通道导引来的洪水尽数吸纳进去,转输到另一个遥远的空间。
眼前的一切,远远超出了禹的认知能力。
他面如死灰。
禹本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十余年辛劳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不是没有图谋。然而此时,面对着这非人间的巨大力量,他所有的雄心壮志尽皆化为乌有。
契好像能看穿他的心意似的,坦率地告诉他,自己对权力没兴趣。洪水消退之后,他将功成身退。
禹并不知道,契的全知全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简狄的死,是因为孩子那容纳了海量信息的头颅,远远超出了母亲的承受能力!在契之后的许多玄鸟族人,都是带着母亲的鲜血和死亡来到世间的。所谓先商屡迁,自契至汤,十四代人,八次迁徙,只因为他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居住超过两代。
连续两代人出生时母亲都难产而死,会引起当地部民的警惕,无法找到愿意与之婚配的女子。
卫律,这就是你认定能拯救这个世界的神祇族的真相。
这个神祇族拥有异能的代价,是与生俱来犯下弑母的罪行!
你一生最大的恨事,是李夫人的早逝。然而你知道为什么李夫人会难产而死吗?她是狄人,也有一些潜在的微弱的玄鸟族血统,加上舞者的纤瘦身型,所以生产过程异常艰难。即使像我的母亲,自身精通医术,事先做好了足够的准备,也无法避免那可怕的折磨。
我从进入草原开始,就时时陷入一个雷同的噩梦,在梦里,总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压迫得我快要窒息,以至当我从噩梦中惊醒后,常常感到后怕,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重复这个梦。当我死而复苏后,我才明白,踏上了母亲曾经居住的土地后,关于母亲的最初的记忆复活了——那是我在母亲的产道内挣扎求生的记忆!
我的诞生几乎使母亲死去,而我自己也在出生后全身青紫,陷入昏迷。这惨烈的一幕也使我父亲永生无法忘却。后来我的兄弟都死在我之前,他更是认定我是个天生会带来死亡厄运的孽子。
当我明白一切后,不再自伤于父亲自幼对我的种种厌憎。这是身为玄鸟族,为自己的原罪必须背负的代价。
玄鸟族的所谓异能,主要是预知。
商汤敢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自焚祈雨,是因为他预知那时必然会下雨。他用这种残酷而震撼的方式,轻而易举地赢得了天下万民的信任,巩固了他的统治。
历代商王对巫卜的迷恋令后世无法理解,人们哪里知道,商朝本就是一个靠预知力统治的朝代。
许多商王去世前,会指定一些近臣亲信殉葬,这种残酷的制度一度为后人所诟病,但事实上,那是因为商王预知到,这些看来忠诚谨慎的臣子,将会在自己死后擅权作乱,所以在祸乱发生前就将乱源铲除了。这一风俗后来随着商亡后王族北奔,也传到了鬼方。
卫律,你前两年密托达乌,以先单于发怒为由,要李广利的首级祭祀神灵。在你,只是想为李夫人、为你自己报仇。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达乌会接受你的请求?为什么这种荒唐的杀人方式能被匈奴人轻易接受、不疑有他?
李广利确非善类,他若不死,终会贻祸匈奴。乌尔根家族有这个特权,指定哪些人必须献祭神灵,哪怕那人尚无反状。每任单于去世,都会根据乌尔根巫师的密议,确定一批殉葬的近幸臣妾,有时甚至多达几百上千人。
这种被中原鄙弃的残忍习俗,就来源于你一心追寻的玄鸟族。
当年的商王,不仅根据预测杀人,也根据预测用人。在不了解内情的后世人看来,同样是无法解释的。比如,武丁从刑徒中提拔傅说为国相,没有任何理由,只因为一个梦。而这个占梦而得来的宰相却果真使天下大治。
没有诸侯割据,没有重臣弄权,没有将军谋叛,商朝享国六百年,远超过夏和西周。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几乎没几件值得一述的事情发生,以致商朝的史书只剩下“沃丁崩,弟太庚立。帝太庚崩,子小甲立”之类简单枯燥的帝位传承记录。
洞察一切的商王族,能将任何谋逆叛乱消弭于无形。但他们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他们的异能,来自祖先的血统,每一次与这个世界的凡人的通婚,就意味着异能的一次衰减。要减缓异能流失,只能采取族内通婚,然而,男女同姓,其生不蕃,这是对所有生命都有效的法则,何况他们子孙的繁育还常常伴随着母亲的牺牲。
这是一个两难的局面。玄鸟族一直在保持异能和扩大族群的矛盾之间摇摆。早期玄鸟族繁衍缓慢,累十四世方得天下。及至建立商朝,为了延迟异能的衰减,减少珍贵的玄鸟血统的流失,他们采取兄终弟及的制度,即选择王室中最年长的人继承王位。兄死由弟继承,弟死次弟继承,所有的弟弟都死后,再由长兄之子继承。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王族身上还是累积了越来越多的异族血脉,伴随着异能的衰退,人性的弱点逐渐超越了玄鸟族与生俱来的理性冷静。长兄不放心弟弟们的信用,弟弟不甘心死后将王位传给侄子而不是自己的儿子。
父死子继,还是兄终弟及,成为长期困扰商王族的一个难题,最终酿成了商朝历史上唯一一次但是持续时间却极长的变乱——九世之乱。
一个拥有预知力的族裔,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是无敌的,真正能威胁到他们的统治的,只有王族成员本身!
这场内乱大伤了商的元气,直到盘庚迁殷,重新举起成汤的旗帜,才再次把王族团结起来……
哦,我知道,你们想说周武王。
是的,商朝后来是被周所灭。后世之人只记住了武王伐纣,然而很少有人注意到,文王武王,本就是商朝的外家子孙!
这也正是他们最终能灭商的重要原因。
周在古公亶父的时代,还只是一个僻处西方的小邦,对高高在上的“大邑商”,向来是抱着一种既敬畏又觊觎的心态的。
古公亶父有三个儿子,长子泰伯,次子仲雍,少子季历。小邦周命运的改变,正是在这小儿子身上发生的。一次,季历奉父命至商都朝贡,一位商王室女子爱上了他,为了爱,那女子不顾族人反对,远嫁周家。
那女子名叫太任,她后来生了个儿子,古公亶父从这个血统高贵的孙子身上看到了周家繁荣昌盛的希望,给孩子取名“昌”——不错,那孩子就是姬昌,未来的周文王。
为了传位姬昌,古公亶父必须先传位季历,这使他的长子和次子成了多余的人。泰伯、仲雍被迫远奔荆蛮,此事在史书上被称为“泰伯奔吴”。后世为尊者讳,将周家为了图谋大业废长立幼,说成文王姬昌幼有“圣瑞”,泰伯、仲雍知道父亲的心意而主动出走,并断发文身以示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