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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前,盼盼烤完馒头片,取出后欲出门。石娥看完信,问:“你看吗?舅舅的。”盼盼走回,拿过信。
石娥说道:“他带着解放住在姜家,写信的时候,姜司令还没出事……”盼盼默默看了几眼,把信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地出门了。
贺、姜打完拳,互不说话,一个去牛棚吆牛,一个去鸭圈赶鸭子。一前一后,走到一个三岔路口,两个方向,各走各的。
干校农工的小孩站在中间喊:“陆军司令去放牛,海军司令去放鸭,一个牛哄哄,一个叫呱呱!”
孩子们重复着。贺、姜各自笑笑,并不在乎。
路口正对着石娥的家。石娥走出来,轰着孩子:“去,去,没学上,都找地方玩去,别在这儿乱吼乱叫的……”轰散孩子,石娥看着贺子达的背影。
姜佑生回过身来,注意了一下石娥那出神的样子。
小河弯弯,鸭子在河中嬉水。
姜佑生看着高兴,也脱了衣服走下去游。游了一会儿,他停下踩水,片刻工夫,河底的水草缠住了他的腿。姜佑生手忙脚乱地拽了几下,也没拔出腿来,眼看挣扎得筋疲力尽,要往下沉。
恰巧石娥这时端了一盆衣服走过来,见此情形,扔下盆,穿着衣服就跳卜河,潜入水底,三把两把扯开水草……石娥照应着姜佑生游回河岸。
躺在岸上,姜佑生喘着粗气:“我这个海军司令丢人啦!”
石娥拧着头发上的水,笑着说:“这河底很复杂,干校的大人、孩子都不许在这儿游,怕你下水,我特来告诉你一声。”
“这也需要掩护?”姜佑生指指那盆衣服,看着石娥,“多谢你了。”
石娥侧着身,突然问:“我哥好吗?”姜佑生惊坐起来:“你是谁?”石娥把脸朝姜佑生转了一下,又转过去拧水。姜佑生恍然道:“你就是老号长的妹妹?……想起来了,那年在火车站见过一面。听楚风屏说,你五二年左右参加海南支边,原来在这儿!”
石娥笑笑:“楚大姐还说过什么吗?”
姜佑生盯着石娥:“其他好像没再说过什么,对,说过你把小碾子带得很好,还上过识字班,不知为什么贺伢子还为你大骂过识字班的其他家属。”
石娥又笑笑:“再没有了?”
姜佑生使劲想想:“没了。老号长常给你来信?”
石娥:“不经常。刚寄来一封,地址是你家。”
姜佑生唉叹一声:“我是从办公室给直接弄这来的,不知他们是不是又被从我那儿赶走了。”
大石山,太阳已升得很高。
山顶小院响着根儿带着哭腔的唤声:“鹿娃——鹿娃——”
草药房的地上,鹿儿微微动了一下。他听到了根儿的唤声,挣扎着往起爬,第一下没起来,第二下扑倒……鹿儿终于爬到凳子上坐了一会儿,应道:“哎——”但声音难听得令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扑打了一下身上的土,晃悠着走出门。
进了根儿的房,根儿已是一脸的泪:“鹿娃,你怎么啦?都快中午了,姑怎么叫你,你都不应……吓死姑了!”
鹿儿:“对不起,姑,昨天看书看太晚……我这就给您做饭。”
“鹿娃,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真的,昨天看书,看得太晚了。”鹿儿转身离开根儿的房。一出门,鹿儿就呕了一下,马上用手捂住。
此时,谢石榴带着五个孩子拉了三辆平板车又在搬家。一个军官把他们带到一处仓库前:“就这儿。”谢等走进去一看:仓库糟烂不堪,房顶还有几个大洞,透着天。
乔乔:“这怎么能住人!”
“凑合吧,本来应该把你们遣送回老家的,考虑到你们无亲无友,才让你们留下的。”说完,军官走了。
乔乔发脾气:“我不住!这是猪圈!是故意侮辱我们!”
谢石榴看了看大碾子和司马童。
大碾子:“我无所谓。”
司马童:“海军基地不是没房,他们这么干,无非一是当头头的怕沾嫌,二是当兵的要看我们笑话。”
“如果这样,宁可不住。”大碾子道。
“那我们去哪儿?”丁丁道:“妈妈被关在‘牛棚’里,教育局肯定也不会给我们房子。”
金达莱:“我们自己盖!”
大碾子:“对,我们自己上山,砍树、砍芭蕉叶、砍竹子,自己盖!”
众人略想,一片赞同。谢石榴点点头:“有骨气,走!”
他们来到小山上,砍竹子的,砍芭蕉叶的,挖墙沟的……干得热火朝天。谢石榴在一边指挥着,满脸兴奋:“还是在井冈山干过这活!”
忽然,山下爬上来二三十个战士,有海军,也有陆军,这些兵二话不说,脱了上衣就干。孩子们怔住了。
谢石榴问:“是谁派你们来的?”
一海军:“没谁派。”
谢石榴:“那你们?”
一陆军:“老号长,您就别问了。我们一回答,就成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的了,权当您没看见,我们没来。”
海军:“快干!”
战士们七手八脚,把孩子们挤到一边……
教育局,楚风屏戴着灰军帽,打扫着厕所。直腰的时候,她边捶腰边想着心事。
三间竹棚素朴、结实,炊烟袅袅。
在谢石榴的带领下,孩子们晨练不辍。
青山,坚韧而富生机。
三岔路口,贺子达的牛与姜佑生的鸭子分手时,孩子们又站在中间喊:“陆军司令去放牛,海军司令去放鸭,一个牛哄哄,一个叫呱呱……”石娥又在轰着:“去,去,再胡闹,我可要找你们爸爸、妈妈了。”贺子达与石娥,借机相互深情地凝视了片刻。姜佑生扭着身子,注意地看了一下此景。
练完拳休息时,大碾子突然指着山脚下:“你们看。”
山下,陆军大门正驶入长龙一般的十轮大卡。
丁丁:“嗬,这么多!”
乔乔:“干吗搞得这么神秘,全遮着篷布。”
大碾子:“你们再看那儿。”
海军码头,一袋袋大米正在装船。
丁丁:“难道说,卡车上也是大米?”
司马童显然清楚:“不,车上全是军火。”
乔乔:“你怎么知道?”
司马童:“这些都是援外的,已经很长时间了。”
乔乔:“是不是爸爸的文件,你一直在偷看。”
司马童:“知道吗?南边的两三个邻国都有事,都求过援,我们的高炮部队、筑路工兵前后过去好几批了!”
丁丁:“真他妈棒哎!”
司马童、乔乔、丁丁兴奋地向山下看着。大碾子却在一边陷入沉思。越想越激动,他朝竹棚看看。谢石榴正带着金达莱在做早饭。大碾子悄声招呼司马童、乔乔、丁丁三个人:“跟我来。”
乔乔:“什么事?”
“小点儿声,快点儿。”
来到一处远离竹棚的地方。大碾子开口:“我们不可能一辈子住在这山上,对不对?”
“对。”乔乔应。
“我们也不能一辈子躺在老头子的功劳簿上,对不对?”
司马童:“你要说什么就直说!”
大碾子:“前几天我看见一张传单,说是已有红卫兵从云南方向越境,参加了外国共产党的游击队,有的才半个月就当上了营长!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去?要干,跟美国兵干!”
那三人顿时兴奋若狂。司马童:“好!反正‘文化大革命’对于干部子女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们不能白活着,要闯就另闯一番!”
乔乔:“同意,‘活着干,死了算’!”
丁丁:“咱们今晚上就摸上那些船,从小在码头边长大,上去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司马童:“不行,那些船到了目的地并不靠岸,而是在公海上根据海流方向,把大米漂送到岸边,转道运给游击队的。”
“只有偷乘卡车了。不过沿途会多次经过兵站,肯定会在半道被发现的。但只好这样了,搭一程是一程。”大碾子道,“你们听着,全藏在一辆车上不可能,分头藏,一旦谁被发现,赶快学狗叫,其他人全溜下车来,为的是不要走散。”
乔乔:“狗叫多难听,猫叫吧。”
大碾子:“也行,声音大点儿,否则听不见。”
丁丁:“那金金怎么办?”
大碾子:“她太小,再说有老号长呢。”
司马童突然悲壮地说:“是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