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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鹿儿一边看着手里的书,一边搅着锅里的药。
大石山。山顶小院,根儿摊晒着草药。
当年的药铺老板,拄着拐爬上山来:“根儿,鹿儿来信了。”
“徐大叔,不是说好了吗?我半个月下山取一趟。”根儿忙拿过信,喜滋滋地拆开,默读起来:“根儿姑,学校和市里的武斗越来越厉軎,有很多人受伤没有药,不是残了,就是丢了命。您能不能给我多寄些草药来?越快越好。请放心,我只救人,没参加任何一派组织。”
徐老板:“鹿儿说啥?”
根儿:“他要治伤的药。”
徐老板跺着拐杖:“鹿儿也打伤了?我就怕这乱糟糟的,鹿儿不到半个月就来信是出了什么事!”
“不是鹿娃伤了,是他要给别人治伤。”
徐老板舒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有没有现成的,正好我带下山。”
“少了一些。大叔您等着,我再采些去,下午和您一块儿背下山。”说着,根儿背上竹篓,拿起药锄走出院门。
田家。
大年、田妻、小碾子围着一碟咸萝卜条,捧着粗瓷大碗在喝粥。
当年那个二蛋走进院门。他不知从哪儿弄了根牛皮腰带扎着,还戴着个皱皱巴巴的红布袖章,神气活现地说:“大碾子,今儿晚上咱八个公社的‘秋收起义军’要联合攻打县城里的老保,听见钟响,带上家伙一起上路。”
田妻:“二蛋队长,我家碾子又没参加这个军那个军的。”
二蛋:“打我当队长那天起,咱队就算集体参加了。”
小碾子:“这几天,我正闹肚子。”
二蛋瞪起眼来:“这是轮上你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大年:“不去,咱们胆小。”
二蛋:“嘿,田大年,不说这我倒忘了。当年支前时……你当过逃兵是不是?是不是!”二蛋转身往外走。大年、田妻畏惧了。小碾子忙站起身:“二蛋哥,我去。”
二蛋:“打今往后凡是武斗的事,你都得去。别人要补二十个分,你一分不补,怎么样?”
小碾子:“凭什么?!”
二蛋:“凭什么?凭我手心里有一个你爹!”
小碾子无奈。二蛋:“敲钟的时候见!”说着二蛋晃出门去。
田妻:“这个狗蛋!碾子,不去!扣工分也不去!”
小碾子:“小碾子妈出钱,前后让爹住了大半年医院,病刚好些,要是再被那些狗日的吊上几夜,还不……”
大年一个劲叹气。
小碾子进到自己屋,从床席底下摸出大碾子送他的那把海军刀掖在身上。田妻跟进屋,一把夺下刀来:“碾子,你可不能杀人啊!”小碾子:“娘,这只是给自己壮胆的。”
田妻:“走,走,先吃饭。”
出了屋,小碾子把锄头抓在手里,试了试。这时,大年朝门外走。小碾子:“爹,你干啥?”大年:“去队里,二蛋把我捆起来,不一定落个死。你要去了县里,万一有个好歹,我田大年……我田大年对不住天地良心!”
小碾子拖住大年:“爹——”
“碾子,放开手……”大年向外挣。
“您不能去……”
“放开手……”
田妻抹着眼泪说道:“碾子,还是让你爹去吧,他是自作自受……”
小碾子:“你们怎么这么糊涂!二蛋把爹整一顿,就放过我了吗?我不也得不是倒在县里就是倒在队里?!”
田妻、大年无话。
催命的钟响……
小碾子提着锄头往外走。大年一把拉住他,叮嘱道;“别逞能,跟在别人后面走,听见枪响蹲墙根底下,如果打炮,找个坑啊沟的趴着……”
田妻:“这是你爹当年那怕死鬼的经,过去念着丢人,现在碾子你可得照着念,那时是打‘遭殃军’,眼下不知是打谁,充孬、逃命、开小差也没啥见不得人,记住啦?”
“记住啦……”小碾子走出院门,走两步回头:“爹,记着吃药。”
“哎。”
走几步,小碾子又回头:“……娘,您的顶针我放在东屋的窗台上。”
田妻抹着泪,点点头:“碾子,得跑就跑回来……”
贺家。大碾子躺在床上,大白天睡懒觉。床头扔了一堆书,还是有关海军方面的种种。谢石榴走进来,把掉在地上的书和床上的书收拾整齐,然后在大碾子屁股上拍了一掌。大碾子醒过来。谢:“马上要吃中午饭啦!大白天睡懒觉,你这个逍遥派过的真是神仙日子。”
大碾子:“唉——其实一点儿没意思,这样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总不能一辈子吃爸爸的,住爸爸的。”
谢石榴:“说得是。”
“老号长,给想个办法吧。”
“我有什么办法?我有办法就给毛主席写封信,请他老人家下命令把文化革命停一停,整整风,消消火再搞。”
大碾子:“这样的信你可别写。我说你哪怕想个主意帮我打发日子呢。”
谢石榴想了想:“有了!你这样成天睡懒觉,把身子骨都睡软了,不如跟我学拳、练武。”
大碾子跳下床:“好主意!”
谢石棺:“小时候教你,你不学,嫌七气,结果打起架来,一点儿章法没有。”大碾子“嘿嘿”地笑。
谢石榴:“把姜崽子的那几个小崽子也叫来,你反对吗?”
大碾子:“只要你叫得来,我无所谓。看了十几本将帅传记,也学了点儿大将之风。”
“好,我这就去打电话。”
“等等……”大碾子想想,“要不,一会儿,我打?”
谢石榴:“你打,当然更好。”
警备区大门一侧的值班室里,风尘仆仆的盼盼正在询问:“我找两个人,先找谢石榴,再找贺解放。”
窗口内,值班员奇怪地看看盼盼:“你不知道?他们是一家的。”
盼盼一惊:“你说什么?他们怎么会是一家?”
值班员又看看盼盼:“真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大了,你问他们本人吧。”说着,拿起电话,“要贺司令家。”盼盼发愣。
值班员:“贺司令家吗?我是东门值班室,请稍等。”值班员将电话递给盼盼,“你自己讲吧。”盼盼拿着电话,仍在发愣。
话筒里传出大碾子的声音:“喂——喂——”
大碾子一边刷牙,一边问,“我是贺解放,你哪位?”
值班员催着:“说话呀!”
盼盼突然醒过来似的,飞快地把电话塞进窗口,扣在机座上,扭头就跑。值班员连忙站起身,伸出头喊:“哎,哎……”盼盼不睬,满脸困惑与愤怒地走着。
大碾子拿着电话,奇怪地看着话筒。电话重新响起时,大碾子听完,慢慢扣上电话,自语:“是谁呢?”
厨房,谢石榴择着菜,背对着门。
大碾子走来:“老号长,刚才有一个女红卫兵在大门门找你,找我,可我拿起电话,她不接,人还跑了。”
谢石榴的背一僵,手里的动作一下停住了。
“这是谁呢?认识你,还认识我……”
谢石榴站起身,转过来说道:“大碾子,你把这菜择择,我去买包味精。”说完朝门外走去。
盼盼板着脸,走得很快。她看见一辆公共汽车进站,追过去,挤上车。
谢石榴一跛一拐地追出大门,没见人,又退回来。哨兵仍举着手敬礼。谢石榴还完礼,问:“看见刚才那个红卫兵,朝哪走了吗?”哨兵指了一下:“那边。”谢石榴望了望,无人。他想想,自语:“是去码头了?”
姜家客厅。姜、楚一家围坐在沙发里,开家庭会议。
“真是好不容易把你们从各条战壕里找回来。今天吃午饭前,跟你们说一件事,从今以后,你们得退出所有的群众组织,不管是公开的还是幕后的,不许担任任何头头,也不许背后出谋划策,要干净、彻底地脱离关系!”楚风屏说着。
“听清了吗?现在已经不是在搞文化革命,而是在搞武化革命了。要武化,还要我们当兵的干什么?这样无法无天地打下去,迟早毛主席是要发火的。你们再搅在里面一起搞打砸抢、杀人放火那一套,是要犯罪的,这一次,我不能再容忍你们!”姜佑生接着说。
司马童张嘴欲辩驳,楚风屏马上阻止住他:“特别是童童,我们要对你负责,也要对你亲生父母负贵。你不准再回那个‘狂飙’,铺盖也不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