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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盼盼看看那个男人,又看看回避她的石娥和谢石榴,有些不高兴地叫道:“妈——舅舅——你们说什么呢?!”
谢石榴和石娥相互深深地看看,朝盼盼走过去。
海轮远远地鸣笛。
峭壁上的树,在突如其来的风中摇晃着……
晚,贺家。
贺子达的桌子上摊着一张《人民日报》,上面有一篇“再评海瑞罢官”的文章。贺子达气哼哼地在屋里踱着。
谢石榴走过去,看看:“不就是说一出戏吗?你爱看人家不爱看,生什么气。”
贺子达:“老号长,不那么简单。这是又要整彭老总呢!”
谢石榴一惊:“彭老总不是五九年就罢官了吗?现在还往哪儿罢?再说要批评、要批判,直说不得了,干吗从一出戏又打穿插,又搞迂回的?”
贺子达:“这你就说对了,不会打仗,手又痒痒,打仗那一套就用到这上面来了。这一个个铅字就是那些烂秀才的兵呢!”
谢石榴:“不行,我得问问崽子,是不是这么回事!”
姜家,茶几上也是那张报纸。
姜佑生倒在沙发里,双目紧闭,双眉紧皱。楚风屏坐在另一张沙发里,拿过报纸再看:“这个姚文元是什么人?口气这么大?党报怎么能登这种东西,说是谈戏,尽是政治帽子。说是学术争鸣,又尽是小媳妇尖酸刻薄的骂街。老姜,你说说,咱们这个党有点儿什么事,干吗总从电影啊,小说啊,戏剧啊什么的下手?”姜佑生仍闭目不语。
楚风屏:“这一回的大风警报,怕有七八级。”
“可能十二级。”姜佑生闭着眼睛说道。
电话响起来。楚风屏欲接。姜佑生睁开眼睛:“可能是老号长打来的,就说我不在。你告诉他,把嘴管严点儿。”
楚风屏:“你为什么不直接跟老号长说?”
姜佑生:“这话实际是提醒贺子达的!”
楚风屏笑笑,接电话:“真的是你……没什么没什么……我们都在琢磨呢,老姜说请你告诉贺伢子,这种事别随便说话……再见老号长。”
姜佑生:“我没让你说是我叫他转告的。”
楚风屏笑:“差不多嘛。”
清晨,朝阳出海,万顷碎金。军港,战舰如阵,桅杆如林。
老号长爬上一座小山,吹号。接着,陆军号兵吹响了号,海军号兵也开始吹。大碾子和班里的战士一同跃起,迅速整理内务,被子拍得十分地道,也如豆腐块一般。不过别人的是灰色的,他的是红色的。大碾子穿的是贺子达的黄军装,出操,跑步,排在末尾,动作十分规范,但颜色极其扎眼。姜佑生在码头远远地看着。
报完数,班长讲解要领:“立正的要领是,两眼平视,下颌收拢,上体正直,挺胸吸腹,膝关节要绷紧,双手贴于裤缝,脚跟靠拢,脚尖成六十度。听懂了吗?”
大碾子突然在队列里高喊:“报告!”
班长:“九号,哪没听懂?”
大碾子大声道:“刚才你说错了,不是双手贴于裤缝,而是双手中指贴于裤缝!”班长十分难堪:“这是一样的!”
大碾子:“不一样,整个手都可以贴于裤缝的话,那裤缝最少得有十公分以上!”兵们“哧哧”直笑。
“笑什么?!”班长吼道,“九号向前五步一走!”“向右转!”“向前三步——走!”“向右转!”
接着,班长又下达了一串口令,故意收拾大碾子:“卧倒!”“起立!”“卧倒!”“起立!”“向左——转!”“跑步——走!”“立定!”“向后——转!”“齐步——走!”“立定!”
大碾子做得无可挑剔。班长有些恼火,又下达了两个口令:“向后——转!正步——走!”大碾子在码头上向前走着……前面是大海。但班长一直没下达“立定”的口令。
兵们瞪大了双眼。大碾子毫不犹豫地走着……“扑通!”“站住!”在大碾子临掉下去的一瞬,班长急喊一声,接着赶紧跑过去,跳下海。但这位班长不会游泳,被海水呛了两口,倒是大碾子拖着他游到有台阶的地方,给架了上来。
班长垂头丧气:“……贺解放,我这班长让给你干得了。”大碾子鄙夷地一笑:“我何止是想当个小班长!”
远处,姜佑生笑笑,走开。
一战士问道:“贺解放,你早就刑满释放了,还泡在这里干什么?”
大碾子:“学校把我开除了,在家待着还不如在这儿待着。”
战士:“那你正式入伍算了。”
大碾子:“不是还有两个月才招兵吗?”
宿舍,大碾子擦着身上的水。姜佑生走进来。他先看了看床铺,指着大碾子的被子:“这酱豆腐是你的?”大碾子不友好地应道:“我这是酱豆腐,那其他的就是臭豆腐了。”
姜佑生:“你见了我,应当立正、敬礼,喊报告词。”
大碾子:“你是让我光着膀子敬礼?”
“好厉害的嘴。”姜佑生把一套自己的,没有帽徽、领章的军装递给大碾子,“拿着。”
大碾子:“不要。”
姜佑生:“为什么?”
大碾子:“要穿穿我爸爸的!”
姜佑生被呛了一下,有些不快:“你现在在我的手下当兵,得穿海军军服!”
大碾子:“穿你的衣服,我爸爸得抽掉我一层皮。”
姜佑生无语,欲走。
大碾子:“不过,你要同意让我上军舰或潜水艇当兵,我宁可脱层皮。”
姜佑生有些故意:“小碾子,如果陆军和海军同时招兵,你干哪一个?”
大碾子毫不犹豫:“海军!”
姜佑生一喜:“为什么?”
大碾子:“将近一年,你所有舰船的所有战位,差不多我都摸熟了。”
“好大口气!”姜佑生把军服丢给大碾子,“两个月后让你出海!”
贺子达写完了一封信,装进信封。然后在信封上写着“中央军委收”。他揣着信走出家。
贺在邮局亲自寄走了这封信,还问了人家一句“保险吗?”被女工作人员狠狠翻了一眼。
贺子达又去一家土杂商店,买了草帽、铁锹、锄头等农具。他扛着这一大堆走进警备区大院门口。哨兵冲他敬礼,他腾不出手,说道:“欠你一个还礼。”
姜家、卧室里,姜佑生坐在桌前。他也刚写完一封信,似乎斟酌着什么,手指在信封上敲着。听见楼梯上有脚步声,他拉开公文包,把信放了进去。
楚风屏走进门,边擦汗边说:“佑生,下个星期我要出趟差,路过田大年家,想去看看。”
姜佑生:“好啊。”
楚风屏:“你让一让,我给他们写封信。”
姜佑生站起身:“依我看,最好不要写。”
楚风屏:“为什么?”
姜佑生开玩笑:“田嫂如果提前知道,弄不好把大碾子也藏起来,不让你见。”两人笑起来。
贺子达在院子里挖着地,显得十分笨拙。谢石榴看着奇怪。贺子达:“你说我还种得了地吗?”
谢石榴:“怎么,你把那封信发走了?”
“发了,挂号。”
谢石榴:“让我来试。”谢更显笨拙。门口警卫员笑了。
贺子达:“过来过来,教一教。”
警卫过来,干得十分在行。贺子达取出十几个小包:“你说这个节气种什么合适?”
警卫:“那得看在哪种,种什么了。”
贺子达想想,看着谢石榴:“是啊,咱们是去湖南,还是江西?”
谢石榴:“反正咱俩都没窝,哪都行啊。”
“来来来,现在就定一下。”贺子达从兜里摸出一枚硬币,“正面是湖南,背面是江西。你资格老,你扔。”
谢石榴:“你官大,你扔。”
贺子达:“现在还讲什么官不官的,你扔。”
谢石榴接过硬币使劲一扔,居然落到树上鸟窝里去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叫道:“去鸟窝!”哈哈大笑。
谢石榴笑毕,正色道:“舍不得这蹲了大半辈子的营盘啊!不过真到那一步,也认了。伢子,送小碾子当兵吧,你有个接班的,我的大刀、军号也有个继承人。”
贺子达:“早想好了。到时候看咱们的老部队在哪个地区招兵,把他送去就行了。”
谢石榴:“抓紧训练吧!”
两人各抄了一件农具干起来。
田野。
小碾子在挥锄开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