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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个地步,希恩的怒火也偃旗息鼓了。他意识到梅丹佐根本不会痛呼或者求饶,留在这儿只能给自己添堵。希恩看向梅丹佐□的白净胸口。想到自己心脏处耻辱性的印记,他的心脏一阵阵发疼——他的死活全由一个侮辱过自己的家伙决定。他脑中冒出个想法:“你说喜欢我?”
梅丹佐没有回答。他为自己脱口而出的内容感到震惊,简直不敢相信那么有*份的话竟是从自己口中说出。但他很快就将头转向希恩这边——有冰凉的东西触在了他胸前。“你想怎样?”
“我好像也问过你同样的问题。”希恩笑得有点苦涩,将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既然你那样说,就把我的名字放在心脏的位置好了。这个契约经常让我痛彻入骨,现在,你来陪我一起受罪吧。”
刀尖划破了皮肤,那尖利冰冷的东西带来一阵刺痛,梅丹佐差点弹起身子。
希恩割得不深,胸口的伤估计很快就会消退。但在人体上刺字是极大的侮辱,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在还没有“家徽”这一说的时候,奴隶主将他们的姓氏刻在奴隶身上标注所有权;神权当道的时候,宗教法庭的主持者将“罪人”等字眼刺在罪犯身上惩罚他们。
梅丹佐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挫败。他从没想个自己会经受这种耻辱,而这耻辱还是来自他另眼相待的人。某个瞬间他几乎要喊出声来,可他没有;他不能让外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刺在自己胸口上的会是什么呢?梅丹佐为了分散对疼痛的注意力,转而去感受刀尖的走向。他很快就知道,那会是三个字母——是希恩的名字。
当梅丹佐意识到这一点时,复杂又奇妙的感觉在他内心膨胀开来,几乎要占据他胸膛之内的全部空间。他开始激动了,就像童年时代的缺失之物突然填满了他人生中空缺的那部分、迟到的初恋突然到来。可他也感到深切的不安。他可能会被不知名的汹涌暗潮带向未知之地、人生因此而被摧毁重塑,可他自己将对此无能为力。
梅丹佐回过神来,发现希恩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正有条不紊地整理衣物。“你就这么走了?把我这么狼狈地丢在这儿?”
希恩向梅丹佐展颜一笑,那欢快的表情是梅丹佐第一次看见。“这不是你自己的家吗?就算丢人,又有什么关系?而且,‘无所不能’的大少爷,你完全可以自己脱身哪。”希恩将手展开抬起,做了个平移的动作。“这样。虽然你的手骨会被切断两根,但你可以用剩下几根手指解开另一只手的束缚。然后,你就能用那见鬼的魔法治愈伤口了。天哪,我真仁慈。”
这话一点儿没错,但最强力的治愈魔法也不能让断骨迅速接合。自己的手在未来一星期都会不听使唤。梅丹佐看着希恩利落地翻窗出去,微微苦笑。
或许比起自己来,这的确称得上仁慈。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毕(^o^)~接下来会日更的~!→_→很快揭晓变态为什么会成为变态
、第二十六章
梅丹佐用割伤自己手掌的方式将被钉在床上的手解救了出来。虽然希恩选的刀刀身狭窄,但还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一根手骨与韧带被切断了。
做这个动作时,梅丹佐连抽了好几口凉气。他听见了延展性良好的韧带在被拉伸后切断时轻微的“啪”声,也听见了刀与骨骼摩擦的令人牙酸的声音。疼痛令他身体不适,可这些声音却让他心里也难受起来。
梅丹佐曾用这种方式伤害过他人,那时这些不和谐的声音令他喜悦。别人的疼痛与恐惧让他感到分外安全,那又敬又畏的态度就像治疗不安的良药似的。现在他知道亲身经历有多糟糕了;虽然他没有被吓到,但他得承认,这真的很糟糕。
双手得到解放,梅丹佐开始使用治愈魔法,直到被严重割伤的手不再流血、伤口几近愈合。可他的手指依旧不听使唤。梅丹佐知道,断骨需要时间恢复,着急也没有用。于是他转而去处理自己身上的鞭伤。
希恩在盛怒之中弄伤了他的手腕与脖颈,这些伤口都会□在外面。被人看见这些是耻辱的、无法忍受的。而且,梅丹佐明天早上要与刚刚归来的祖父共同进食,如果被对方发现,那么他又会听见那句老话——“你令列文家失望。”
这句话贯穿了梅丹佐过去的全部人生。就算是在他射击时连连打出十环、能完美操控魔法进行攻击的情况下,祖父也会这样说,就因为他那时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想到祖父,梅丹佐短促地笑了一声。这笑是嘲讽的,也是苦涩的。他的父母早已去世、兄弟被舅舅带走历练,与他相处最久的亲人只有祖父。他对祖父当然崇敬并感激,但和对方共处时他总是十分难受。
在梅丹佐眼里,祖父与希恩一样,都有令人恐惧的特质:希恩从不妥协,就像汹涌的河流,危险又充满活力;而祖父是时代几度变迁中的胜利者,就像多种武器的组合体,不仅战斗力十足,而且冷硬得简直不像真正的人了。
梅丹佐收回思绪,正视镜中的自己。几乎所有的伤口都被处理了,除了胸前被刻下的三个字母。细小的刀尖形成了纤细的伤口。它们已经不再流血,过不了几天就会不留半点儿痕迹。梅丹佐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不管这个有点耻辱的伤疤。过度使用魔法会消耗他的精力,而且,出于某些原因,他想让希恩的名字继续留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梅丹佐站在那儿。他受了伤、遭平民侮辱,可他心境十分平和。久违的安全感充斥了他的内心。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被希恩揍了、侮辱了,而是因为他得到了感兴趣的人——就算对方并不愿意。
梅丹佐是不安的,长久以来都是如此。他被人服从、敬畏,可他常觉得这华丽的城堡不是他的家,华丽的穹顶随时会坍塌下来将他掩埋、令他不见天日。虐待仆从让他能暂时地忽略心中的恐惧,可他清楚得很,恐惧始终没有消失。
这心情从他父亲的尸体被运回时就开始了。率领舰队与邻国争夺海上主权的公爵在雨夜遭袭坠海,被国旗裹着送了回来。泡得发白的尸体与突出的眼睛令年幼的他战栗、想逃,可大人们推搡着他,强迫他走到最前方。而母亲在他面前开枪自杀则加剧了他的恐惧。向年幼的梅丹佐道歉之后,哭得分外狼狈的女人朝着脑袋开枪,火药将她美丽的头颅炸得血肉模糊。
梅丹佐不止一次想问祖父是否了解自己的无所适从,可他始终没有。那个睿智的老人什么不知道呢?只是毫不在意罢了。惶恐是无用的,感情外露是被禁止的。他记得母亲说过要服从祖父的一切教诲,他照办了,在任何的公共场合都表现得像个贵族。可不安的心情几乎要撑爆他的身体了,他挣扎的时候却没人愿意帮他——他也不曾向外人求助过。
可现在都不一样了,不久的将来,我不会再感到不安。梅丹佐告诉自己。我遇见了能吸引我、令我安心的人,我可以得到他,也能让他只关注我。可我得让他心甘情愿到我身边来。他仇恨的眼神让我非常难受。
已经不用再探究自己的心情了,梅丹佐想,当自己得到那个人的时候……“我觉得很安全。”
***
“我觉得他有病。”
希恩停下脚步,看着河面上停着的驳船与轻舟。夜已深,河水看起来像是黑色的,令人心中不安。他自顾自地小声说:“天哪,一个坦诚又纯粹的人竟能让我感到费解,这真是前所未有。”
“如果你想学心理,可以去我母校的图书馆。我能带你进去。”弗朗西斯走到他身边,认真地建议:“书籍不外借,但你可以在那儿看。”
“算了吧。如果我想要了解变态,那意味着我也开始不对劲儿了。我倒不如去看看半自动机械相关的资料,那对自制武器有用。对了,”希恩继续向前走,改变了话题:“你为什么会在列文家的院墙外等我?”
“我跟踪了你,从那个胖子的府邸一直到这儿。”弗朗西斯笑得亲切:“我看见列文家的飞艇时就知道,如果你被捉住,梅丹佐一定会带你走。你们过节很深,我不放心。”
“谢谢。”希恩感激地说:“但你没必要来。唤醒群众需要集体的力量,拯救个体就只需要个人的力量了。”
弗朗西斯笑着摇了摇头。“很有必要。你看起来心情不佳。我之前都没帮上忙,难道我还要让兄弟闷闷不乐地孤独走夜路吗?当然不能。”
希恩笑出声来。这个友好的男人大多数时候都能有效地安慰自己。“因为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我……”
“不用说了。”弗朗西斯迅速制止他:“我不知道你在梅丹佐那里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我没有扒别人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