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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突兀地响起,在空旷的车间内造成了回声。枪声明显少于伯爵与其下属的人数,但车间里已经毫无声息。显然,来人是个神枪手,能够一枪射杀两人甚至更多。
受这阵骚乱影响,梅丹佐放过了希恩的唇,睁开了眼睛。希恩看见对方的眼眸仿佛有点湿润,眼神柔和,甚至还很温暖。这让希恩感到惊讶。他一直都知道梅丹佐有着足以颠倒众生的美貌,但他从来没在那迷人的双眼里看到过温度——从来没有。
我一定是看错了。这样想着,希恩闭上了眼睛,很快又睁开。果然,现在梅丹佐又恢复成了平常的模样,那双绿眼睛也变得锐利起来,似乎正准备着战斗。这次他不仅自己不再出声,也示意希恩保持安静。
希恩微微探头向外。他看见那个伯爵面朝下方扑倒在地,有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走过去,开始翻伯爵的衣袋。希恩迅速收回了自己的头;他已经知道那刺客是为什么而来了。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变得难捱。过了几分钟,梅丹佐率先开口:“我知道那刺客是谁派来的。没想到,那女人也想要这东西。”
希恩知道,与面前这人熟识的人大多身份尊贵,这让他不解。“如果是大家族的人想要这个,他们为什么不花钱买?”
“因为她没有足够的钱,而且下面那人也未必会卖。”梅丹佐显然不想和希恩多谈。他们走出了这个狭窄黑暗的空间,在相距彼此几步之遥的位置站定。
希恩一言不语,盘算着要去和弗朗西斯口中的那个失主谈谈;他想知道那东西为什么让人发疯。珠宝到处都是,这个只是特别一点而已;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了它竟然不惜杀人,这简直莫名其妙。
梅丹佐看着希恩的侧脸,微微蹙眉道:“你已经开始为乌鸦做事了。难道他们没告诉你这东西为什么珍贵又危险?”
“我没有问。”希恩答得不假思索:“我没必要问。我相信他们。”
“你相信他们?”梅丹佐重复了一遍,脸上是恼人的高傲。他嘲讽道:“同样是共处几天,你见到我就恨不得将我活活咬死,对他们却如此亲近。”
希恩嗤笑一声,回应道:“如果你们能够相提并论,那么天使与撒旦也可以和平共处一室。”
“你到底为什么加入他们?你不知道他们都是一群危险人物吗?当政府决定追究时,‘乌鸦’就无处可逃。”
“我别无去处。”
“你和他们的人也没认识几天,而你已经与他们一同做事了?他们那么危险,对我的憎恨之情让你失去判断力了?”
“我别无选择。”
“如果我们两个用这种方式谈话,那将毫无结果。”梅丹佐少见地表现出些许焦躁;他试图用话语向希恩施压:“你看,我已经知道你是他们的一员。如果我想,现在我就能把你送到护卫队那里去,甚至将下面那些人的死栽到你身上。”
“你不会的。”希恩自信地说,语调轻快:“你们那位队长的能耐我已经知道了。他不仅能看出来下面那些人不是我杀的,还能看出来你用独有的魔法攻击过我。你根本无法解释,而列文家的名声将会……”
“闭嘴,”梅丹佐脸色有点阴沉:“你可以闭嘴了。”
看到对方脸上那不快的表情,希恩心情好了许多。“我也不想和你在这儿聊天了。很快就会有人过来,而我还要回去工作。你我都清楚,我们根本不想看见彼此。”
“未必。”梅丹佐还保持着他那阴沉的表情,这让他的微笑看起来诡异:“而且,未来一年我们见面的机会恐怕还多着呢。”
“我想也是,谁让你暂时加入了护卫队呢?”希恩叹息着走向窗户,打算从那里出去:“所谓孽缘,说的恐怕就是我们两个。”
当晚,希恩见到了那颗蓝宝石的原主。在希恩坚持下,弗朗西斯亲自引领他过去。
“……它具有神力,与我们的神明一般不可侵犯。任何试图将它从我们身边盗走的人都将死于非命,把它当成寻常宝石估价售卖的举动更是亵渎,他们一定会受到报应。我们一直试图夺回它,但没能成功;但它不停易主,强行占有它的人都死了。”女人忽然向希恩的方向倾身,眼中闪着热切的光芒。她问道:“那个长着小胡子的家伙,他死得很惨,对吗?”
“抱歉,他死于命中心脏的一枪,不算痛苦。”希恩发现弗朗西斯说的不是实话;这位失主非但不悲痛欲绝,而且还因为一些扭曲的原因快意非常。但他仍旧打算替这位疲惫又可怜的女人寻回失物,让对方将那宝石带回她自己的祖国。“您放心,我们会替您找回那颗宝石的。”
“你们会的,我知道。”女人微微低头,羞涩地笑道:“与你同行的那位先生已经向我保证过了,我相信他。”
“是吗?”希恩转头看向立在窗边的弗朗西斯。他真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讨女人喜欢,能令这个神神叨叨的女人脸上露出少女般的表情。
“你的个人魅力真让人佩服。”向女人致歉后,希恩走到弗朗西斯身边。他问道:“知道这城里有哪个女人有能力养神枪手、却买不起那颗宝石吗?”
“我的过人之处可不止这一点。”弗朗西斯开了个玩笑,之后认真回答希恩的问题:“我当然知道。那位夫人有名得很。她是一位落魄公爵的遗孀,虽然头衔是‘公爵夫人’,但在城里的地位可远远比不上列文家与格林家。她钱不多,但很漂亮、也很年轻。她有比钱更有效的办法收买人才。”
希恩试探着问道:“你是说……用身体?”弗朗西斯点头:“当然。这很有效,肖想她的人不在少数。你如果见过她就会知道原因。她简直美呆了,甚至比列文家那小公爵还漂亮一点。”
“你用一个男人与女人相比?那我可不期待与她见面了。”希恩笑出声来。他打算改谈正事,身体却忽然不受控制地一阵震颤,整个人摔倒在地。
、第十六章
之前发作过的怪病又开始困扰希恩了:他无法停止四肢的颤抖,也难以忍受体内乱窜的寒流。他努力坐正、抱紧膝盖,试图控制不停打战的牙齿。
“天哪,弗朗西斯,他这是怎么了?”先前坐在一旁的女人快步走过来:“他不是吸食大麻上瘾了吧?”
“不是的,这只是一种疾病罢了。”弗朗西斯笑着安抚受惊的女人,表情却十分凝重。
这次发作比上次在废弃工厂时还要严重。希恩被疼痛折磨了许久。当一切归于沉寂时,希恩的下唇被他自己咬破了,脸色惨白,指甲在手臂上留下了不少掐痕。
“你觉得好些了吗?”弗朗西斯和那女人异口同声地问,之后相视而笑,后者脸红如同朝霞。
希恩本想调侃几句,但那阵冰冷刺骨的痛苦折磨得他失去了兴致;他只是向这两个一直照顾自己的人道了谢,之后提议弗朗西斯早些离开、不要打扰这位小姐休息。
希恩与弗朗西斯在路边行走。室外没有多少人,路上光光的。弗朗西斯白天在一间报社工作,此刻便给希恩讲述一些工作中的趣事,试图让希恩心情有所好转。
希恩偶尔还以一笑,作为给对方的报答。那些故事虽然有趣,却不能驱散他心头的烦闷。他发现梅丹佐给自己的阴影还未消失,对方仍在以某种方式束缚着他。“对于契约的解除,你了解多少?”
“你问的是你身上那个契约吧?”弗朗西斯叹气,之后竟然试图劝服希恩别在意:“你不用介意这个。我们不会总撞上梅丹佐·列文的,对吧?我知道你没法揍他,而且只要你想活着就不能让他死。可这都无所谓。我们的兄弟可以替你教训他,而他也没那么容易死。”
“直说吧,弗朗西斯。”希恩在即将拐入暗巷之前猛地顿住了脚步。“你不是爱顾左右而言他的人。”
弗朗西斯看着希恩,表情十分为难:“那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主奴契约。”希恩转身面对他:“所以呢?我对这个毫不了解,说给我听。”
这时候,他们的谈话不得不中止了。有个男人从暗处冲出,挥着匕首朝希恩扑来。希恩敏捷地躲过,盯着这个他从未蒙面的男人说道:“我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你。我们甚至没见过面。”
那个男人疯狂地朝他大吼:“你不是梅丹佐·列文的人吗!那家伙挖掉了我一只眼睛、毁了我的生活,现在你来替他还债吧!”
希恩心中一惊;现在他也注意到了眼前男人戴着的眼罩。他立刻想到了弗朗西斯和自己讲过的那个故事——关于梅丹佐是如何挖掉下属的眼球。
弗朗西斯显然也想到了;他吃惊地捂住了嘴:“天哪!你快住手,他已经不在梅丹佐·列文身边很久了!”
处于盛怒中的男人不为所动,仍旧不住挥舞他那柄闪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