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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契、房契的格式都大同小异,前面是房屋土地具体情况,卖方自愿出卖,并签署姓名,有中介人也得写上,再加上见证人,以及日期。先前他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东西,可现在手里的这个,虽然各式都差不多,但里面的内容就不对了。
卖方是谢家,房屋是宝树堂……那是谢家的祠堂,怎么可能拿来发卖?肯定是假的而且问题的关键在于,这张假地契到底从哪儿来的,真的地契又到哪儿去了?真是见鬼了
“不会真让王兄弟说中了,那小道士是骗子……”交易的时候,蔡德庆并不在场,所以他并没有他妹夫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他好死不死的秀起了先见之明,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他那个从徽州来的王兄弟的。
这句话成了压垮柴德美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从天堂到地狱,他只觉有一种把眼前的一起都撕碎了的感觉。一万两银子还好,他柴家损失得起,但是,如果那小道士是骗子,那么,那本秘法……
“啊”他双手抱头,突然惨嚎出声,声音犹如失偶孤狼,闻者无不动容。
“妹夫,有事从长计议,别气大伤了身子……”
“啪”不过柴某人到底是草莽的性子,蔡德庆一句话还没劝完,他这边就已经恢复过来,一巴掌将乌鸦嘴的大舅哥搧趴下,他双目赤红,恶狠狠的咆哮道:“老子不伤,伤的是你妹,白痴,还不给我快去追”
“是”蔡德庆捂着脸,灰溜溜的从地上趴了起来,叫上几个家丁跑走了。
柴德美犹自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对方肯定是骗子了,虽然具体细节他还没想清楚,但那些情报应该也是假的没错,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对方到底什么时候调的包呢?他明明一直都在看着啊?
第36章 最高赞誉
第36章 最高赞誉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又笑又哭的,莫不是疯了么?”
“谁知道呢,不过啊,看到菜青虫被他的主子打,我这心里还真挺痛快的。”
“狗咬狗,活该”
大起大伏之下,柴德美虽然没崩溃,但也差不多到了边缘,因此也是只顾着发飙,却忘了这里不是他的柴府,而是正在龙泉山下,被大批人围观中。
“看什么看,还不给老子散了,该干嘛就干嘛去”被越来越大的议论声惊醒,他蓦然回过头,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同时,目光凶狠的扫视着周围的人群,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
议论声迅速变低,包括那些士子在内,没人敢跟他对视,随大流的幸灾乐祸没有压力,但没人愿意跟柴家正面对上。
大家也都很好奇,这位柴老爷也算是个人物,到底是遭受了什么样的挫折,才能被逼得那般失态啊?如果是为了给柴家添堵而来,那小道士又会是何方神圣呢?
“在中天阁门前,呵斥学子,我还当是何方神圣,原来却是柴老板。柴老板好大的威风,今天是打算封了这龙泉山,拆了这中天阁吗?却不知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京中那位谢大人的意思啊?”
万马齐喑之际,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悠然响起,众人循声看去,正见一个身着儒衫,不怒而威的中年人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士子们不待转头去看,便都已经喜上眉梢,转过身时,更是都换上了一副庄肃的表情,齐齐躬身施礼:“学生等……见过龙溪先生。”
围观的百姓也是欢呼雀跃,他们来这里除了看士子齐聚的热闹之外,更重要的则是要看一眼文曲星下凡的龙溪先生,沾沾贵气了。
绍兴府只在成化年间出过两个状元,不过,进士及第者却是很不少,比如谢家的二老爷谢丕,上虞的董玘等等。这位龙溪先生,也是曾经金榜三甲中的一员,而且还是其中最为特殊的一个,因为他中过两次进士,第一次没参加殿试就走人了。
在这个时代,考上进士那就是一步登天,只要中了进士,就算情商智商全为零,也会外放个知县,那可是地方上的一把手,相当于后世的书记,和后世那种,考上后只能当个小吏的公务员考试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会试考过了,却不赴殿试,就等于是放弃了这个身份,想想吧,这是何等有性格的行为啊而且隔了几年之后,他又去考了第二次,结果在嘉靖十一年的会试中再次高中,名列三甲,想来就来,想考就中,这又是何等逆天的行为啊
跟他比起来,就算是状元,也须得逊色几分,更别提那些旧试不中,蹉跎了一辈子的老童生了,对大多数读书人来说,这位大才那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对百姓来说,他也是名副其实的文曲星下凡,声望仅在他师父王守仁之下。
这人姓王名畿,字汝中,号龙溪,是王守仁最为赏识的弟子之一。他放弃殿试的那一次,就是为了返乡协助王守仁指导后学,其才学心性都是上上之选,不但得到了王守仁欣赏,他也深受学子们的爱戴,当时便有“教授师”之称。
不过,大抵是官场上不欢迎太有性格的人,而且他主张的又是为朝廷所不喜的心学,所以他的仕途并不顺畅。进士及第后,他被授予南京武选郎中之职,不久之后,就被礼部尚书夏言所恶,后被罢黜。
这件事断了他的仕途,却没有影响到他的声望,反而让他的声望更上了一层楼。致仕返乡之后,他重登中天阁,在各地讲学不缀,成为了阳明心学的领袖人物之一。
哪怕已经怒火攻心,但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柴德美,这个人别说他,就算把谢家拉上也是断然惹不起的,除非谢阁老复生还差不多,他只能收敛怒容,唯唯诺诺的解释道:“龙溪先生误会了,在下只是……”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王畿看都不看柴德美一眼,直接向士子们问道:“谁能告诉我,这四句话是什么意思?”
“……”众皆愕然。来这里听讲的都是心学弟子,如何会不知道心学中最富盛名四句教?在场随便找出一个,都可以将其释意倒背如流,只是没人知道,王畿为何突然以此提问,因此也无法作答。
“仗势欺人,是善是恶?释放无名之怒于无辜,是善是恶?亵渎圣地,是善是恶?先师有言,天理不是靠空谈的,是靠格物致知,靠实践,靠自省,这才是知行合一可适才你们在做什么?顾念自家前途,怕得罪世家,因此不敢出声?王某平时就是这样教你们的吗?”
“龙溪先生教诲得是,学生惭愧……”士子们都明白了,龙溪先生是借题发挥呢。
王畿家世不显,少年时也是个豪迈不羁的人物,即便后来修心养性的读书做学问,他也很喜欢好打不平。谢家在东山的作为令他很不满,只是对方已经摆平官场私下的各种关系,他想打这个抱不平也是无从着手,毕竟他拥有的只有威望,而不是切实的权力。
至于柴家,那就更加令他深恶痛绝了。但凡知其根底的人都知道,单单用‘不光彩’三个字,并不足以形容那家人发家的历史,那些经历完全违背了王畿,乃至王守仁的价值观。
现在看到柴德美在龙泉山下大呼小叫,龙溪先生又怎能不疾言相斥呢?想通此节,不少士子已经摩拳擦掌起来了,准备好好将柴土豪痛斥一番,有龙溪先生做靠山,骂得再难听,那厮也只能忍着。
“兀那……咦,人呢?”这边一抬头,却发现早已不见了柴德美的踪迹,只有远处的一缕尘烟告诉在场之人,那厮已经趁乱跑掉了。
“龙溪先生正气凛然,不怒而威,区区一个暴发户,又怎敢嚣张,当然只有望尘退避的份儿。”
“龙溪先生正是我等读书人的楷模……”
“这柴德美连受两次挫折,这也算是善恶终有报了吧。”
柴德美跑了,王畿也不打算再追究,对他来说,传道讲学才是最重要的,为此,他连仕途都可以抛弃,私人的情绪又算得了什么?不过听到后一句议论的时候,他神情突然一动,然后在人群中找到了说话的人,抬手相招。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萧山的房子山吧?这里刚刚具体发生过什么,你可以给我详细解释一下吗?”
“正是学生,龙溪先生,您居然记得学生的名字,学生真是……”如果刘同寿在这里,他一定能认得出,这人就是当日在芳翠院高谈阔论的那个房书生。他这时激动得满脸通红,语无伦次的絮叨了好半天,才在同伴的提醒下记起了正事。
“事情要从几天前说起……”他将刘同寿出现在余姚,如何引起轰动和猜测,最后又突然出现在龙泉山,以及柴德美的奇怪反应讲了一遍。他对刘同寿的关注度也很高,观察力、口才都不错,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