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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同寿直愣愣的闯进了宫,要说陶仲文一点都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不过,得了乾清宫的消息后,他一颗心却是稳稳的落回了肚里。
帮他传递消息的,是邵元节在宦官中发展的内线,虽然不懂道术,但人却很机灵,一张巧嘴把刘同寿的行为举止形容得活灵活现。通过他的描述,陶仲文虽未至现场,但却可以确认,至少在风水堪舆上,刘同寿是纯粹的外行。
“陶师弟切莫轻视了他,此子出身有异,所学更是驳杂,虽不通易理,不识天数,但每每却有惊人之举。不但震惊当场,即便我等行家里手事后推演,也难窥得其中玄虚。就如他在杭州示之于众的清心符,还有搅乱余姚的那件事,说来惭愧,为兄至今仍未摸到半点头绪。”
大喜过后,邵元节显出了道家高人的本色,他捻着长须,沉吟不已。
“他的确有些手段,若不是处在这等情势下,我等大可坐下来,谈道说法,互通有无,也不失为人生快事。不过,邵师兄,你有没有注意?那小道士的手段虽神奇,但他很少正面解决问题,而是喜欢兜圈子,兜到他擅长的领域后,这才图穷匕见。”
陶仲文悠然一笑,不无得意的说道:“就如今次,他也是假托了堪舆风水之名,行驱鬼之事,除了要避讳皇上的心情之外,未尝不是想另辟蹊径,呵呵,他转移注意力的手法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原来如此……”邵元节仔细想想,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心下也是暗叹,自己果然是老了,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障眼法都没看明白,枉自修了大半辈子的道。
他也是从善如流,当即追问道:“那,陶师弟可有对策?”
陶仲文微微一笑,从容道:“他的手法简单,应对起来也不难,只须提醒皇上,小道士可能会……”
邵元节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当即起身道:“好,贫道这就去面圣。”
“慢来,慢来,”陶仲文一把扯住老邵,低声提醒道:“师兄却是糊涂了,以皇上的性子,你若是出了面,难保不起反效果,说不定皇上还会质疑你我的用心,认为咱们拿圣驾的安危做争宠的工具呢!”
“陶师弟提醒的是,那,你的意思是?”
陶仲文神秘笑笑,往南面指指:“师兄莫要忘了那些人,先前他们既然拜托上面,让咱们设法阻止小道士面圣,那现在,咱们只需提醒他们一下就行了。”
“如此甚好。”邵元节点头称是。
第150章 主次关系
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可第二天却没有任何动静。
倒不是谢丕突然不想报仇了,实在是他无暇旁顾,眼下,整个朝堂,甚至是整个天下的官员们,都死死的盯着吏部呢。
在首辅张孚敬悄然无息的运作之下,随着一份最新的名单的出炉,关系着无数人前途命运的京察开始了!
围绕着那份名单,吏部、都察院都忙得鸡飞狗跳,一部分人意图刺探,另一部分人全力周旋,剩下的则是心怀忐忑,两边张望,哪还有人顾及宫里那点事儿啊。
何况,礼部夏尚书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他认为张孚敬用的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策,刘同寿就是那个明里吸引人注意力的,是牺牲品,张孚敬想用这个障眼法,在京察上打一个突袭!
他的观点一经提出,就得到了广泛的认同,即便是身负深仇的谢丕也不得不承认,现在追着小道士不放,只会舍本逐末,成为后世的笑柄。
张孚敬那份名单相当隐秘,要不是机缘巧合,夏言在吏部埋下的钉子也足够深,恐怕要等到老张在朝议上拿出来,众人才会恍然而觉了。
虽然这种小手段还不至于动摇根本,但在京察大计上,多一点主动权,就能多保住几分实力,此消彼长,影响极是深远。
那份名单的全貌尚不得知,但从露出来的冰山一角中可以看出。张首辅蓄谋已久。剑指政敌,意图借着京察,彻底打一个翻身仗!
这样的形势下,让小道士入宫争宠,不是障眼法又能是什么?
其中风险姑且不论,就算成功了,小道士也不可能一下就骑到邵元节头上去,即便真有奇迹发生,可邵元节对朝政的影响又有多大?他何尝又参与过朝争了?
潜移默化固然会有些影响,但那是水磨功夫。非天长日久不能见效。对比而言,京察则是迫在眉睫,孰轻孰重?别说老辣狡猾的张孚敬了,就算从翰林院找个庶吉士来。也能拎得清里面的关系。
外朝已经有了这样的定论,邵元节的通报当然得不到回应,还是那句话,比起未来有可能的得到的利益,还是眼前的威胁更实在些。
舆潮已经在酝酿,就等着春节六天长假结束后,嘉靖重新临朝的那天,就要发动了。不过,尽管那天也是刘同寿驱鬼的最后期限,但舆潮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公器私用的首辅张孚敬,小道士已经从众人的视野中淡出了。
得不到外朝的呼应,邵、陶二人自然很失望。尽管他们不认为刘同寿这个外行真的能解决问题,但若是有可能的话,他们更愿意从根本上杜绝意外的发生。
现在,他们也只能静观待变了。
好在从乾清宫传来的消息依然很不错,刘同寿查了一天一夜,最后却什么都没查出来,正在一筹莫展之中。只要这样持续下去,再过两天。不,确切的说就是一天半,那小道士就算是彻底玩完了。
当然,意外也是存在的,一个听起来不怎么起眼的消息引起了邵元节的注意。
“你说有宫女去见了小道士。还密谈了很长时间?皇上呢?皇上难道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边的情况,皇上应该是知道的。小的也是一直等着看结果,可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宫里一直风平浪静的……也许是跟那宫女的身份有关,她是端妃娘娘的身边的,就在她去见小道士之前,端妃娘娘去了养心殿。”
“端妃……”邵元节转头和陶仲文对视了一眼,微微沉吟。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曹端妃是目前皇帝最宠爱的嫔妃,她若站在小道士一边,不大不小也是个麻烦呢。
想了想,陶仲文转向那个宦官,郑重其事的说道:“陈公公,贫道要你帮一个忙。”
这还是陶仲文第一次对他说话,而且用的还是这么夸张的称谓,那宦官大是受宠若惊,他连忙躬身应道:“不敢当,不敢当,陶仙师但有所命,陈洪敢不效死,这公公二字却是……”
“没什么当不起的。”
陶仲文一摆手,傲然笑道:“贫道在皇上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地位的,推举大臣入阁拜相,贫道也许做不到,但保你个太监的身份,却也不难。这事也不多难,皇上和端妃那边,自有贫道去说,你只管找到那宫女,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问出来,她到底跟小道士说了什么!”
“二位真人只管放心!”陈洪心下一片火热,毫不迟疑的就答应了下来。
宫中宦官最多的时候,足有数万之众,如今虽已屡经裁汰,依然有近万人在。其中能被成为太监的,不过百十个人罢了,说是百中挑一,半点都不过分。
他现在大小也算是个管事,但离太监的位置还有十万八千里呢,即便他做梦的时候,也顶多想着能在十年后,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
现如今,大好的机缘就摆在眼前,陈洪顷刻间便化身成了红着眼的饿狗,别说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宫女,就算是个嫔妃,只要不是最得宠的那几个,他也敢扑上去咬上一口。
恶犬兴冲冲的走了,两个道士却小小的起了番争执。
“陶师弟,你是不是有些孟浪了?如果那小道士成不了事,此番不过是多此一举,若是他真的成了事,我等设法自保还来不及,又哪里有余力去参与宫中之事?阉人最是心胸狭隘,你今日许了他,若是他日不兑现,他必然心存怨望,难保会做出什么事来,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盯着老邵的眼睛。陶仲文缓缓说道:“邵师兄。恕小弟无礼,小弟以为,你这话只说中了一半。”
“怎讲?”他的话的确无礼,但邵元节到也不至于动怒,他沉声反问道。
“邵师兄顾及皇上的心思,一直不偏不倚,在外朝,在宫禁,都只是若有若无的有些联系,平时看起来象是助力。关键时刻根本就用不上。就比如这一次,若不是这陈洪本身有些门道,恐怕你我连消息都得不到,只能坐困愁城了。”
“可是……”邵元节眉头紧皱。当即就要反驳。
陶仲文却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紧接着又道:“谨守本分,才能天长日久,师兄的处事之道也不能就说是错了,但时过境迁,眼下的形势已经不一样了,尤其是这个对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