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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千江嘴里含着苦瓜,眉毛滴着苦胆汁,心里塞满了苦黄连,一时只得苦笑。
满心想拔足这滩浑水;奈何胸口凤鸣刀之伤虽只深七分,但刀上劲气已伤及心脉;没有一昼夜的调息休整,根本无力下山离去。
当下放软了身段,笑道:“宋盟主的事,与罂城无关,宋盟主后起翘楚,行事自有道理,鞠某不敢置喙。”
说罢退开几步,坐倒树下自顾疗伤吐纳。
血泊中苏错刀与越栖见倒作一处。
越栖见咳着血,眼神中无以言诉的悲凉与疲倦,下意识的看向苏错刀时,却乍现出一丝雪亮的求助之色,恍若还是十余年前,那个藏身黑暗衣柜中惊恐欲绝的孩童。
纵然苏错刀已是废人,但绝境之下,还是忍不住要从他那里汲取索求,像是夹缝中苦苦挣扎的一株植物,柔弱而贫瘠,却竭尽全力贪得无厌的去咬住去占有阳光。
苏错刀四肢轻微的抽搐着,剧痛之下,一双眼却不变的墨沉光敛,深透而晶莹。
十息已过,内力恢复,但经络尽断,坐拥宝山而不能为,鹰折翼,龙剔筋,纵有翻天覆地的手段,却兜头一座五行山。
眸光交汇,别无选择,苏错刀轻声道:“答应我。”
他的声音有镇定人心的力量,越栖见恍然回神,问道:“什么?”
苏错刀眼神透出最后的锋利,光芒如正在西沉的太阳:“管好七星湖……放过阿离。”
越栖见不知为何,笑了,听见自己清晰的答允:“好。”
廿八星经的最末两篇,通心贯脉、寄神转体。
心意互通则骨络一体,真气牵引往返绝无窒碍,苏错刀十二奇经已断,越栖见手掌便直贴于他的丹田气府,气机关窍一经触发,仅仅一呼一吸之际,如此轻易,亦如此干脆,苏错刀一身内力,尽数寄转与越栖见。
绵绵泊泊的真气入体,内辟天地,云蒸霞蔚。
越栖见直到此刻方知苏错刀的真正实力,身不由己哆嗦了一下,只觉芒刺在心,不敢再看他哪怕一眼,自己这一局,竟赢得这般险过剃头,如有神助的侥幸之至!
但再难再险,穷尽心血精力,无数次的压上性命赔净灵魂,终究还是……做到了。
自此,手握七星湖这把快刀,拥有与当世任一高手一战的强悍武力,可以呼啸恣肆,从容挥斥,无需暗涌,只需汹涌,无需沟壑,只需狂飙,去倾覆、去砸碎!
好生痛快!
何况还得到了苏错刀。
完完全全的得到。
越栖见唇角不禁含了一抹悠然神往的笑,只要再过几个时辰,待内力完全吸纳融合,再回湖中控制大局,顺理成章的接掌宫主位,杀了应该已经被宋无叛玩成破烂的叶鸩离。
往后自己一定会待苏错刀好,时时刻刻厮守在一起,为他疗伤,让他心无旁骛的专注武学。
情性所至,可挨着靠着云窗同坐,看着笑着用枕双歌,可执花烹茶,听琴画书,日日看青山,夜夜如梭。
宋无叛缓步走近,笑容略有几分古怪:“楼主,你答应属下的叶鸩离呢?”
越栖见坐起身来,笑道:“宋大侠能有今日之举,本座还以为你耐心大有长进……却不想还是这等毛毛躁躁,区区一个叶鸩离,本座允了自然少不了你的,何必这样心急火燎?”
叶鸩离……也不知阴烛龙与楚绿腰会不会让自己失望?
听得楼主二字,苏错刀天灵盖掀起,一桶雪水淋下,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的彻底崩溃,脸色瞬间惨变,与死人无异,低不可闻的呻吟一声,声音里有浓烈的恳求之意:“割天楼?你……不会伤阿离,是么?”
越栖见语气轻巧如水面涟漪,起头暖尾音凉,柔声道:“错刀,你伤太重啦,别操心……一切有我。”
宋无叛伸出脚,漫不经心踩住苏错刀溢血的手腕,看着越栖见,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淫邪之意:“在下就是等不及,要不……楼主先陪宋某一场?”
越栖见冷冷道:“拿开你的脚!”
心中咯噔一下,这宋无叛唱到此处,红脸白脸唱念做打得很是辛苦,也算满堂生辉,该抹抹脸自行下场等着打赏,怎还赖在台上曲中走板步下差池?
宋无叛扬了扬眉,狞笑一声:“楼主当真不肯自己脱么?”
他原本一手创下北斗盟时,抱负远大,颇有豪迈英气,虽有弑师采补之恶,但掩藏得极好,又一心以江湖正道之兴为己任,此生若能一帆风顺得报家仇,或许直到坟头长草,都还是人人拇指一挑的宋盟主宋大侠。
奈何七星湖割天楼欺人太甚,这些时日更是不见光的被人操控如提线木偶,因此一直压抑的阴暗卑劣,乃至龌龊暴虐,如剧毒的汁液,从每个毛孔都渗了出来。
越栖见深觉此人恶心劣质,更蠢笨不堪,当下避开他黏腻的眼神,冷笑道:“你廿八星经练得不对,我的内力你采不了。”
宋无叛舔了舔嘴唇,道:“采你?越楼主,我只是想辱你而已。”
越栖见心念电转,道:“好啊,你若碰了我,廿八星经、你每天离不得的补气益体的山君丸,宋大侠却要往哪里去求?”
又温言安抚道:“宋大侠,性命最要紧,不是么?留得命在,什么委屈都有洗净的一日……我也可以忘了你方才的不敬之过。”
宋无叛笑得几乎流下眼泪:“你当我还贪那个淫贱不堪的廿八星经?当我还愿意受制于药不人不鬼的苟活?我爹一念之差贪生怕死,方惹来宋家的污名狼藉,我早被你害得身败名裂,如今亦已看到七星湖一片血海,得报大仇就在眼前……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牵挂!”
眼中疯狂之色泛滥决堤:“楼主啊,你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物,你让我偷袭你,让我斩断苏错刀的经络,我根本都懒得细问究竟……可你机关算尽,可曾算到自己竟是被我活生生奸死的么?”
越栖见读心用人从无失手,名利权势,武功灵药,乃至恩仇信义,七情六欲,无不信手拈来,对症下药,可此时此刻昏暗天色中的宋无叛,只是一个日暮途穷误入人间的鬼怪,早使得事态荒腔走板全无道理,自己终非神仙,何来的符咒法宝,将他镇住重锁?
一时遽然僵住,眼睁睁看着宋无叛伸手过来一把撕开自己的衣衫,竟只存惊骇而束手无策。
苏错刀冷眼而观,突然开口:“宋无叛,你要干这贱货?”
宋无叛既有猫捉老鼠之心,更不急于一时,只玩味的笑道:“苏宫主有何见教?”
苏错刀重伤而废,神态却不失从容,依然群魔之首一派宗主,道:“他容色平庸,床笫之间没滋没味,在七星湖不过最普通的一个淫奴,是个人便能上……你就不嫌脏么?”
宋无叛桀桀怪笑,道:“人说七星湖宫主代代情种,我原本已经不信了,不想今日苏宫主却令我大开眼界……他伤你害你算计你,你居然还绕着弯想救他?”
越栖见轻轻握住苏错刀的手:“错刀……”
苏错刀无力挣脱,却看也不看他一眼。
宋无叛斟酌片刻,忍不住笑道:“再说了,我放过了他,难道宫主会以身相抵?”
苏错刀坦坦荡荡的抬眼直视:“有何不可?”
“宋大侠既要泄欲,本座身为七星湖之主,难道还比不得这么个货色?”
宋无叛是生炒鹅卵石,油盐不进。苏错刀这一出却是大石砸死蟹,雷霆万钧。
宋无叛彻底愣住了。
上了苏错刀?
这个闪烁着天才与神经病之光的奇思妙想,恐怕寻遍江湖也没人能稍有触及。
怕他、憎他,或是敬他,服他,都不稀奇,可苏错刀是能上的么?
的确,苏错刀容貌绝美,生平仅见,但他这美却如寒芒闪闪的兵器,莫敢逼视,令人根本无法生出肉欲之念,无论是交欢还是折辱。
谁会去操一把刀?哪怕这把刀再华美再名贵?
宋无叛想笑想呵斥,却发现自己竟已呼吸粗重,喉咙唇舌干燥得发涩,亢阳鼓荡而血脉贲张,有种毛趾悚然的刺激感,而下身的欲望,早在不知不觉间,硬得如火如荼的生疼。
苏错刀毕竟还是人,废了经脉,身受重伤,那层刀一样的外壳自然脱落,便露出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这个人,有折刀之美,更有高高在上的炫目光环,纵使落难,亦不凋零减色。
宋无叛咬牙切齿,一把扯住他的头发,拖了开去。
上了苏错刀!
苏错刀看越栖见一眼,这一眼亮得可怕,日照霜雪,明晃晃的,尽是锐利的施恩市惠。
越栖见懂他,也一向自得于此,尤其比着叶鸩离与他鸡同鸭讲急得又哭又跳脚,更有种说不出的优越感,但此刻却恨极了自己为何这般懂他。
他知道自己受不得这样的奸辱,但他以身相替却根本不是为了自己。
他为的……是叶鸩离。
他失了武功,没了权势,就想用这样不容拒绝的施恩市惠,来求自己,求自己放过叶鸩离。
多么可笑可悲!多么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