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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道长……」姬小彩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古泰来却没对他动手,将那只纸鹤丢到火里,又走回原位坐下。
火舌「哔哔啵啵」地跳,将纸鹤吞噬干净,姬小彩的心也跟着重重擂鼓。
他一直觉得古泰来像个谜一样,他很强大,斩妖除魔轻而易举,却也很弱小,连辟谷都不会,他身上有许多令人费解的东西,姬小彩看不懂古泰来,也不知道古泰来为什么会把自己带在身边。但古泰来确实收了他,收了这么个除了会烧饭做菜做家事以外一无用处的自己,尽管这几天总是对他报以探寻的目光。
空中忽然抛过来一样东西,姬小彩正陷入沉思,被砸了个正着,当场抱住了脑袋,一枚野果掉在他怀里,红艳艳的颜色,散发着香气。姬小彩有些傻眼,古泰来那边已经在啃另一个野果:「给你的。」他说,「当然,吃不吃随你。」
姬小彩说声谢谢,把果子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了,才放到嘴边秀气地咬了一口。
古泰来「哧」了一声,说:「你还真像个女孩子,又胆小又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
姬小彩的脸登时就红了,反驳:「我不是女孩子,我是男的,而且我将来一定会变成大妖怪的!」
其实姬小彩自己也知道自己确实有些太文弱,虽然山鸡这一族本来就很弱小,天性胆小又敏感,但或者是因为父亲早逝,唯一的兄长很早不在,家里的四个姐姐和母亲又过分强势的关系,姬小彩比起其他同族也会显得更弱质一些,以致于常常受人欺负,但他依然向往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一个撼天动地的大妖怪,所以母亲让他出家门历练,他也收拾收拾包袱就去了,全没想过凭他一只小小山鸡精踏足这个世间是否危险。
古泰来隔着火光看了他一阵,末了竟是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样什么东西,对姬小彩说:「接着。」那东西划出一条弧线,落到姬小彩摊开的掌心里,正是之前险些被当掉的那块「否极泰来」玉珮。
姬小彩愣了愣:「道长,这块玉珮应该是什么信物吧,你还是珍惜点,别再轻易让我去当了。」
古泰来「哦?」了一声,问:「我说过要你当了它?」
「嗯,在风调镇上的时候。」
古泰来眼神微微闪烁了下,说:「以后不会当了,因为留给你了。」
姬小彩「哦」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抬起来的眼睛里全是问号。
古泰来将果核随手甩到一旁:「留给你做个表记,以后我要是再要杀你,你这里……」他指指眉心,「这里如果没亮的话,就给我看这块玉珮。」
姬小彩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古道长,你那个时候是受了伤吗?为什么会突然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你那时候明明就要胜了那心魔了,怎么又突然落败?」
古泰来没马上答话,拿根棍子拨了拨篝火,将柴抽空,看着青烟熄灭后才说:「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还有,以后我师弟问你什么,你也别答应,放机灵点,明白吗?」
姬小彩茫然地点点头。
古泰来靠着树身躺下,闭起眼睛:「早点睡吧,明早寅时初赶路。」
姬小彩望着那团熄灭的青烟,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
古泰来又补了一句:「姬小菜,你真的很弱。」不等姬小彩回答,他却又低声道,「不过还挺讨人喜欢的,多谢你保护我。」
姬小彩好半天才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一下子羞得脖子都红了,好半晌才敢回答:「没……没有,其实道长你也挺……」
古泰来却已经微微地打起鼾来。
姬小彩的脸上一时有了些莫名的情绪划过,像是遗憾,很快,连他本人都没注意到。
一路北去,看尽繁华入临安。
临安城作为本朝都城,盛世气象,纸笔难尽。
姬小彩跟在古泰来身后亦步亦趋,一双眼直把四处桃红柳绿、风流韵致看得目不转睛、心猿意马,恨不得干脆卯在街心,从早到夜但看个够。古泰来却没恁好心情,立在龙津桥边,再将钱袋拿出来,兜底倒在掌上数了数,三文铜钱,购买一张半烧饼,此外,一事不可做。
古泰来望望桥南市场,又望天想了想,对姬小彩招招手。姬小彩才往前走了两步,古泰来便一把揪住他衣领腾地凌空跃起,落至一旁屋脊上,就开始火急火燎撕扯姬小彩的衣服。姬小彩很快明白过来,两个手拼命按住衣领,嘴里叫个不休:「道道道道道长,你不要这样,青天白日的,叫人看了成何体统!」
古泰来望望四处,屋脊虽高,四周因有二、三层的酒楼茶馆,倒也确能看到,眼下便有几个临窗的位置上探出几个好奇的脑袋瓜来盯着两人直瞧,被他冷冷扫过去,就个个缩到窗沿下,却还是鬼鬼祟祟露着两个黑亮亮的眼珠子。古泰来龇牙说句「麻烦」,拎着姬小彩轻松跳了几个屋脊,到了个暗处,隐在一株大树下,又于空中划了道符,使了隐术,才停下来,对姬小彩说:「我来还是你自己来?」
姬小彩苦着张脸:「道长,不是吧,又来?」
古泰来给他看钱袋:「还剩三文,你看着办吧。」
姬小彩还要磨叽,看古泰来把脸一沉,赶紧哆嗦着把背在身后的包裹甩下了,自己开始抽腰带脱外衣,脱一件,叠一件,整整齐齐摆到一旁,倒像是店里要拿来卖的货品。脱到只剩里衣,姬小彩还是不好意思了,对古泰来说:「劳烦道长转下身。」
古泰来板着个脸说:「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你光的时候我都瞧几回了!」
姬小彩一张脸憋得通红,手指绞着衣襟还是说:「烦劳道长转身。」
古泰来看他一脸羞窘的样子,皱了皱眉,还是转过身去,过了一阵,听到身后有衣料落地的声音,又听到姬小彩说:「好了。」这才用块汗巾熟练蒙了自己下半个脸,转过来,果然见姬小彩又在一堆衣料中挣扎不休。
古泰来慢条斯理收了一旁叠好的衣服,背了包裹,又有滋有味看了一阵姬小彩徒劳无功的挣扎,才坏心眼地在姬小彩眼泪汪汪前把他解救出来,抱到怀里。
「不是说了让你脱完了再变么?还差那么一、两件?」
毛色鲜丽的山鸡在古泰来怀里羞涩地抖了抖毛,本来就是红色的脸部变得更红了。姬小彩怕羞的用两个翅膀遮住了眼睛。
古泰来忍不住心内微哂,摸了摸姬小彩的脖子和背脊,因为被抚摸到舒服的地方,姬小彩不由自主地就从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咕咕声。古泰来的手停了停,笑道:「你这家伙还挺会享受的呀。」向左右看了看,像是自言自语,「今天去哪卖呢?要不还是菜市场?」
卖,当然是卖身,不过卖的不是古泰来,而是姬小彩,当然也不是卖得那种风月意义上的身,而是实打实的肉身。
因为太穷,又不能偷抢,古泰来某日饿极了盯着姬小彩狰狞地看了半晌后就想出来这么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主意——卖妖鸡!
但有穷得揭不开锅,饿到头晕眼花,树枝看成面条,桌子堪称蹄膀的时候,古泰来便着姬小彩露了原形,开高价去街市叫卖。姬小彩的原形生得漂亮,价虽高,倒也常有人看中,但再怎么看中,放到菜市场那便是用来做菜的,一旦真的被拿去做菜,姬小彩也就真的变成了姬小菜。
当然古泰来不会真让姬小彩去做菜,只要他被买回去即可。钱一旦到了手,姬小彩再找个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之时,用妖术逃回来,那便成了古泰来口中的「劫富济贫」。想法很美妙,偏偏姬小彩心软,总多虑这么莫名跑了会不会连累厨子杂工,因而每次必要以山鸡原形颤巍巍一路奔跑回来,还生怕没给人瞧见。
那么,既然瞧见了,自然会被追。要知道山鸡是不会高飞的,于是常常便是姬小彩在前面伸着两个爪子,扑扇着翅膀玩命地跑,后面就跟着一堆家丁猎狗吆五喝六地玩命追赶。经常还有闲人小孩,觉着好玩,问也不问便混在里面一起跑,当真是尘烟滚滚,一鸡当先!
此刻,姬小彩一听古泰来又说菜市场三个字,脑袋「嗡」的一下,小细脖子当即拼命摇晃,强烈反对!
姬小彩怕菜市场,那里都是血腥的味道,还有被人斩杀的动物尸体,姬小彩每去一次都得好久才能恢复过来。
古泰来大略也知道姬小彩在怕什么,想了想,忽而收了遁术一跃而下,捉住一旁一个老头来问:「请教这位老伯,今日朱雀桥前人山人海可是有什么盛会?」
古泰来人高马大,眼神凶狠,此刻还蒙了半截面,老头吓得只当是要拦路抢劫,差点撒腿就跑,但叫古泰来不动声色按住了肩膀,动也动不了,只得哆嗦道:「这……这位爷,今儿是相国寺开万姓交易的日子,所以但有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