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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纪平澜郁闷的样子,何玉铭又说了句安慰他的话:“不过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谁,而且那些都是我的先辈留下的记忆,这一代的我只有过何玉铭这一个身份,所以你是我第一个情人。”
听他这么说,纪平澜又高兴起来,其实想想也知道自己犯傻,他区区几十年的人生,跟这个活了几亿年的老妖怪吃醋有什么意思,至少现在何玉铭是他一个人的,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还乡(三)
既然纪家人都回来了,办完事的老秦也就告辞回去了。
对纪平澜跟何玉铭的关系,他一句话都没问,仿佛不该看的事情他什么也没看见,但何玉铭知道,老秦回去以后少不了要在何国钦面前说一些捕风捉影的话。那也无所谓,他跟纪平澜的关系早晚是要让家里知道的,提前让何国钦有点心理准备也好。
第二天他们如约去见纪平澜的国语老师,这次纪平澜没有叫司机,而是自己上了驾驶座,他正在学开车——这就是个得点空闲就什么都想学的人。
昨晚纪平澜跟何玉铭说了许多他这位先生的事,先说他小时候的私塾先生非常古板讨厌,所以他从小不爱读书,成天逃课玩闹和打架,上了中学依然如此,这位国语老师就语重心长地跟他说:打架只能换来畏惧,赢不来尊严。
纪平澜对这个白胡子老头半点好感都没有,当然不会鸟他,于是先生开始给他讲故事,从孟母三迁到铁杵磨成针,从三国演义到水浒西游,洋洋洒洒长篇大论下来,年轻的纪平澜马上就被吸引了,从小到大可从来没有人给他讲过故事。
但是老头儿阴坏的很,讲了几天吊起他的胃口了,就不说了。每个故事只讲一半,想知道后面怎么样?书借给你,自己看。
纪平澜一开始觉得太麻烦,可又实在耐不住好奇,只好磕磕巴巴地开始啃书。
私塾的基础没打好,很多字他都不认得,但纪平澜贵在有毅力,肯坚持,看到不认识的字他就一个个拿笔记下来跟先生请教,看不懂的句子也反复琢磨,就这样慢慢地看书看顺了,还看出趣味来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夜以继日,从小说传奇看到经文野史,到实事评论再到无所不看,中学几年就把先生家一阁楼的藏书都翻了个遍。
书看多了学业当然会进步,但凡有点进步先生就当着全班夸他,纪平澜这人最听不得夸了,越夸就越发愤读书,一个聪明的人真的努力起来是很可怕的,几年时间他不仅把以前落下的课程都补上了,还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外地的大学。
所以纪平澜说国语老师是对他影响最大的人一点都不夸张,纪平澜还说如果不是遇到了这么个先生,他现在说不定还是一个到处打架的混混。
能让纪平澜这么崇敬,何玉铭还以为会是个多么特别的人物,结果真到了他先生家里一看,其实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而已,看那样子至少有七十岁了,干瘦的脸上老人斑清晰可见,稀疏的一把白胡子,戴着瓜皮帽穿着棉大褂,正躺在院子里悠然自得地晒着太阳。
老人姓张,大家都叫他张秀才,估计也真的是清末的秀才。乡下人没有什么好出路,就窝在乡里自得其乐地教了几十年书,如今视力不好退下来了,晚年生活也过得不错,五代同堂其乐融融。这时候儿孙们忙着打年糕办年货筹备过年,他就在旁逗刚满周岁的重孙子玩。
对于纪平澜的来访,张家人并不像村里其他人那么见外,因为他以前就经常过来看书,看到三更半夜被留饭甚至留宿都挺常见,所以一点都不拿他当外人。
张秀才眼睛已经看不大清了,耳朵也有点背,见眼前似乎来了陌生人,就张口问:“谁呀?”
纪平澜就坐在他旁边,扶着椅子说:“先生,我是纪莲生。”
“哦,是莲生啊。”张秀才乐得露出了仅有的一颗牙,摸索着抓住纪平澜的手,“我就说你要回乡了一定会来看我,他们还不信,说你现在有身份了,早不记得我这老头子了,我就说了,我教出来的学生我还能不了解吗?”
纪平澜一点都不嫌他唠叨,乖顺地说:“是,别的地方都可以不去,先生这里是一定要来的。”
张秀才满意地点点头:“听说你现在带兵打鬼子,打得很厉害。好,真是好样的!”
纪平澜被夸得腼腆了一把:“也没多么厉害,就是尽我所能而已。”
张秀才感慨地叹了口气:“老朽老骨头一把了,不能服役了,不过这辈子教出了你这么个学生,也算对得起国家社稷,可以死得其所了。”
“别这么说,先生还可以长寿很多年呢,还能看着我们把鬼子打出中国去。”
张秀才皱起老树皮一般的脸,坦然地笑了:“怕是没那么长喽,其实也想开了,人呐,活的久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的要有意义,这一点我可不如你啊。”
纪平澜倒有些害臊起来了,何玉铭在旁轻笑了一声,张秀才才发现还有别人。
“还有客人啊,你小子当官了还这么没礼貌,光顾着自己说话,还不快去招呼客人!”张秀才举起手杖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纪平澜,就像教训自家孩子一样。
纪平澜不敢反驳,只好正而八经地招呼何玉铭落座。
何玉铭看得十分有趣,纪平澜对老秀才尊敬中又带着亲昵,他们的关系倒比真正的父子或者爷孙还要熟稔。
纪平澜一下午都坐在张秀才身边,耐心地听他先生絮絮叨叨地说教,偶尔回答一两声,也是毕恭毕敬。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一定不会有人相信天不怕地不怕的纪团长也有这么装孙子的时候。
张秀才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其实唠叨来唠叨去也就是那么一些车轱辘话。等老人家说累了,纪平澜借口上厕所,拉了何玉铭到没人的地方,压低声音犹犹豫豫地说:“那个,我,我想求你个事……”
“说吧。”何玉铭也很好奇,是什么事情能让纪平澜这么低声下气。
“你等会儿能不能帮先生检查一□体,就像你平时对我做的那样……我记得你说过这个是不违规的,所以,能不能偶尔给别人用一次?”
纪平澜小心地看着他,仿佛是个小孩子在讨要超出应得范围的礼物。何玉铭曾经用鄙夷的语气谈起过那些一知道他的特殊能力,就想尽办法利用他的人,但纪平澜还是忍不住要去犯这个忌讳,实在是因为他看得出先生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如果明知道可以做点什么却什么都不做,总是过意不去。
好在何玉铭没有拒绝他,为什么要拒绝呢,举手之劳让小情人高兴一下并无不可,反正确实也不违规。
于是纪平澜再回来继续听絮叨的时候,张秀才说着说着就犯了困:“我要眯一会儿,人老了不中用了,你留下吃个晚饭吧。”
纪平澜笑笑:“不吃了,还得赶着回去呢。”
“那,要不明天再来?”张秀才打着呵欠说。
“怕是来不了了。”纪平澜说:“我就要回部队了,再来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张秀才愣了愣,看起来有些不舍地挥挥手:“应该的,应该的,保家卫国才是正事,去吧去吧,你好好打鬼子,我就比什么都高兴。”
这么一会儿张秀才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声音也变含糊了,纪平澜于是起身告辞,等到离开张家上了车,纪平澜才问:“先生他怎么样了?”
“肝癌和糖尿病都给他治好了,关节炎和胃病也给他减轻了症状,至于白内障我不能管,安心吧,他至少还可以健康地活十年以上。”
“……谢谢。”纪平澜对他笑笑,就发动车子,默默地上路。
开了一段路,何玉铭见他数次欲言又止,就问:“你又怎么了?”
“我的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纪平澜眼睛看着路面说,“虽然不是为了我自己,但我到底还是利用你了。”
“不会,你的先生以前对你好,你要报答他,这也无可厚非。”何玉铭揉揉他的脑袋,“别想那么多,你知恩图报这点我很欣赏,这就表示我现在对你好,你将来也会想着回报我,不是么?”
纪平澜仍是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以后又想利用你呢?你会不会……”
“那你就利用好了。”何玉铭忽然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纪平澜手一抖差点把车开到沟里去,“别胡闹!说认真的呢!”
“说认真的,只要在规则范围内,随便你。”何玉铭笑道,“我不喜欢被利用,是因为有些人不论给他多少好处都只会要的更多,欲望膨胀永不满足。不过你不一样,我不担心会把你宠坏。”
才提多大的一点要求都能慎重成这样,生怕他不高兴,纪平澜怎么可能会变成那种仰仗着他的能力为所欲为贪得无厌的人?
纪平澜请的假一共也没几天,加上来回路上的时间,